“哦,魏家小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二牛紧靠着推门,胜男低低嗤笑的话语,他听得最清楚。见到老爷皱起了眉头,他连忙追问道。
“两位客人见谅,是小妇人莽撞了,”胜男抱歉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听声音,她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嗤笑别里面的客人听到,带着一丝懊恼:“小妇人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曾听相公谈起过,这个什么‘以工代赈’自古就有。北宋皇佑年间,有位叫范仲淹的大人,他就招募灾民建造寺庙,如此一来,既安顿了灾民,又兴修了寺院,这难道不是以工代赈?!”
“北宋距离咱们大明也有几百年了吧,明明是人家范大人的创举,怎么到了如今,却成了杨大人的开创?!小妇人无知,言语之中有得罪两位之处,还望两位客人海涵!”
胜男用不吐不快的口气,把早就组织了N遍的说辞说了出来。她说这话是有目的滴,一则是借自己“妇人无知”引起某大人的注意,然后把相公推出来,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才;
二则是给杨知县上眼药,本来呢,以工代赈的法子是自己和魏良操作起来的,却硬是给杨知县抢了功。抢就抢吧,只要杨知县承情就行。可恨的是,杨威面似君子、内心小人,典型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人。
胜男和魏良还没有做过得罪杨知县的事,杨知县便已经开始容不下魏良。哼,尤其是魏良落榜后四起的谣言,难道杨知县真的以为,她和魏良不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如今杨知县做足了初一,那也不要怪魏良夫妻来做十五咯。
“……北宋?范仲淹?”
胜男的话,让某大人陷入了无限沉默中,他紧锁眉头,喃喃的叨咕着什么。
“呵呵,魏少爷和魏小嫂子真是博学之人呀,”刘二牛见大人有些失神,笑着打圆场道,“昨儿听魏少爷说,您好像也是梅水的人,是不是也认识杨文修杨知县?”
“……”魏良楞了楞,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说:“其实,魏某不但认识杨知县,还曾在他的手下做了一年多的刑名师爷!”
“刑名师爷?哦,呵呵,难怪难怪,我说您手上怎么有衙门的腰刀!”
刘二牛听了这话,一脸恍然。
“哦~~原来如此!”
恰在此时,兀自愣神儿的某大人,听到了魏良后面的一句话,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满脸深意的点了点头。
呃,难道他们演过头了?!
车厢里的魏良和外间的胜男,同时想到这个问题。
说起他们的计划,不得不提昨夜魏良夫妻的谈话。前情回顾ING——
“嗳,你真的没有认错?”
躺在舒服的床上,胜男带着些困意,将头埋在老公宽厚的胸膛上,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她忍不住问道。
“呵呵,当然没有!”魏良一手放在脑后枕着,一手轻轻抚着老婆柔顺的长发,“你忘了去年的‘壁虎杀人案’,不就是陈大人当街接了告子,发回县衙重审的?!”
“这我知道呀,而且那天我也在大街上,还亲眼见到柳家大娘拦轿喊冤呢。只可惜,陈大人并没有下轿,我也没有见到大人本人。嗳,对了,你当时跟着杨知县,应该见过的哈!”
胜男想起去年发生的事,努力在脑海里描绘按察副使陈壁陈大人的模样。但想了N久,依然无所得。没办法,她在县衙只是个底层的小人物,根本就没有觐见大大BOSS的机会。
“正是因为见过,所以才会一眼认出这位‘老爷’的真实身份。”魏良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开始露出某种期待,“另外,咱们出门的时候,我在县衙和两位师爷都谈了谈,好像听冯老弟提过,说是鲁地大旱,胶东却大涝。除了天灾,还有人祸,东南沿海有倭寇作乱,内陆有白莲教余党趁机蛊惑人心……”
“那陈大人是为了这些微服出巡?”
胜男见老公似乎很关注陈大人的行踪,那丝睡意也被驱赶的干干净净,抬起头、下巴抵着他的前胸,双眼放光的问道。
“有可能,”魏良眯着眼,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只有眼缝中透出的烁烁异彩表明,他此刻心里正想着大计划,“咱们出大殿之前,我曾经问过刘二牛,他说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去烟台和胶州,这两个地方不就是属于沿海吗?还有那两个道姑,我记得清风曾经提过,她们要去蓬莱参加什么道友大会,道友?白莲教的人不也是教友?”
“恩,你这么一说,倒也能说通,”胜男点点下巴,又联想起避雨四组人马中的方氏三人组,“对了,还有行刺的方家三兄弟,老公,你说不会这么巧吧,他们要行刺的目标是陈壁陈大人?!”
“不好说,”魏良睁开眼,不确定的摇摇头,“不过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生活本来就是充满了狗血和巧合嘛。这样吧,反正明天咱们要陪‘老爷’一起去瘟疫村,到时候,你我二人见机行事!”
“……”胜男没有说话,她沉默片刻,幽幽的问道:“老公,你还想做官吗?”
“做官?”魏良一愣,伸手抬起胜男的下巴,直直的看向她的目光,然后郑重的点点头,“想,不过,我会凭自己的能力去奋斗,而不会靠巴结陈大人上位,你放心吧!”
放心?当然放心啦,胜男一边回想着昨夜和老公的谈话,一边仔细的瞧着炭炉子的火。
其实吧,她也希望魏良能找到自己发展的方向。这次春闱的失利,对魏良打击还是蛮大的,虽然他表面上一幅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内心深处还是渴望能有一个施展抱负的平台,以及保护家人的能力。
在古代,百无一用的是书生,登上天子堂手握实权、呼风唤雨的也是书生。如今魏良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按照律法规矩,那也是能做官的,可能做不了什么大官,但当一个小县丞、小主簿,还是没有问题。
当然,即使是做小官,仅有举人的身份,还是不够的,还需要有人举荐、赏识!
或许,这次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既然知道了魏良的计划,胜男决定想办法帮助他尽快实现。
镜头拉回马车现场,陈老爷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话,让魏良和胜男都有些忐忑,深怕演过头而都没有接话茬。
一时间,车厢里陷入尴尬的安静中,只有车窗外噜咕噜咕车轮滚动的声音,以及刘三牛甩着鞭子的脆响。
良久,陈老爷轻咳了一声,打破车厢里的静寂:
“咳,不管‘以工代赈’是何人开创的,但效果还是不错的。去年经黄河冰灾,朝廷也有了一定的经验,如果今年再有天灾,便有了可以参照的例子。”
“方法是不错,只是……”魏良见气氛有所缓和,渐渐放开思路。很显然,他对陈老爷的乐观并不看好。
“只是什么?说吧,咱们也不是在朝堂之上,权当在茶馆酒肆的闲聊!”
陈老爷鼓励的冲魏良点点头,不管魏良是否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管魏良两口子是不是别有目的,但他对魏良的能力还是非常期待。
“好吧,呵呵,”魏良端起茶杯喝了茶水,润润嗓子,道:“以工代赈的方法很好,只是就咱们大明目前的财税制度,很难实施!”
“财税?你是说国库?”
陈大人当了十几年的官,对魏良的隐晦很明了。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错,朝廷收取的税金都是逐年降低的,而需要负担的又太多,一旦有天灾人祸……”
后果不堪设想!
魏良在心里把陈大人不敢言明的话说出来,其实在明朝,相应的社会保障体制还是很健全的。如果严格按照律法规定的条令做,大明是没有乞丐、没有鳏寡、没有弃婴的,因为这些人在律法上,都是由朝廷、官府来管。
可惜,万事都有但是。良好的社会保障体系,在太平盛世推行没有问题,但是,万一有天灾发生,成千上万的灾民朝廷无力都救助,所有的规定将成为空谈。
“那依你之见,如果今年发生旱灾,应该如何应对?”
陈大人沉思了片刻,把目光聚焦在魏良脸上。他有种预感,魏良夫妻说破以工代赈的典故,定是有了应对之策,否则,他们不可能自己推开靠山杨知县。
“第一,提高税收,尤其是商业税;第二,设定专门的赈灾机构,并调拨专款专用;第三,在全国范围内,设定帮扶省份……”
有着前世的经验,再结合当师爷时接触的实务,魏良说起这个话题那是侃侃而谈。正说着起劲,车外传来刘二牛的声音:
“老爷,魏少爷,咱们到了!”
“哦,知道了!”
说话间,马车停住了,魏良一行几个人,在劫匪甲三人的带领下来到蹊跷的石头村。
“咝~~真是红色的大理石!”
进了村子,街道上、房前院后,入眼的满是红色或者红褐色的山石,魏良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怎么了?难道是这些石头有问题?”
胜男对这行很不了解,看到老公的反应,她小声的问道。
“有大问题,这些石头能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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