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魏良这边被老爷子拘在家里,与许久未见的家人联络感情;胜男那边还是正常的上下班,每天忙里偷闲的倒也自在。
这天是六月的第一天,按照排班表,胜男和侯刚、孙传德一组。
“嘿嘿,弟兄们,又是月初啦!”
捕快们点完卯回到班房,胜男正和馒头悄声的讨论中午去哪里吃饭,孙传德笑得一脸快活的在屋子里宣布。
“哈,太好了,咱们还是老规矩?”
钱串子也满脸的兴奋,他眯缝着一双小眼,两只手不自禁的搓着。
“切,当然是老规矩,”孙传德嗤笑着点点头,他指着墙上的守则:“新守则只是说了一些咱们的行为规范,可是没有提到把这个老规矩革掉呀!”
说话的同时,他的一双眼睛还不是的瞄着胜男,似乎在看她的反应。
而令他失望的是,胜男并没有任何动作,她还是窝在自己的小角落,与一只猫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孙传德一看那只猫,心里就发毛,就忍不住的想去摸脸上刚刚结疤的世界地图。
“就是就是,怎么样,咱们这就走?”
钱串子已经收拾好行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积极的准备去“巡街”。
“走吧,哥几个,晚上回来统一算?”
孙传德看了胜男许久,可都没有见她有所表示,反而是那只猫,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突然抬头看向自已,吓得他连忙捂着脸转过头。
“好,好,走啦!”
说着,其他组的捕快们连忙挎上腰刀,戴好帽子,兴冲冲的出了班房。
“小五,咱们也走吧!”
侯刚也难得的兴奋,他踢踢胜男的桌子腿儿,提醒道。
“走?去哪里呀?”
胜男昨夜忙着在宝葫芦里收拾田地,睡眠严重不足,刚才被馒头挡着,她险些睡着。正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被人晃醒。
“啧,巡街去呀!”
侯刚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心说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哈,他们哥几个掰着手指才盼到月初,恨不得马上蹿出去,狠狠收一把,结果小五却兴趣缺缺毫无热情。
“哦,好,”胜男连忙从角落里出来,收拾好行头,跟着孙传德和侯刚出了班房,馒头也轻盈的跟着她的左右,“嗳,侯大哥,刚才我听到什么月初,这里头有什么讲究吗?”
“怎么?你不知道?”侯刚诧异的看着她,继续追问道:“难道你在步班的时候,没有月初去巡街?”
胜男连连摇头,“嘿嘿,我进步班的时候,已经过了月初!”
“嗐,我说呢,”侯刚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小五不是不喜欢钱,而是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情况,他咧着大嘴乐呵呵的说道:“月初是咱们收钱的日子!”
“收钱?”胜男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似地笑着说:“治安保护费?”
“没错,”侯刚瞅了瞅走在前面的孙传德,小声的对胜男解释:“咱们马快也有辖区,就是县衙周围的几条重要街道,这些街道上开着不少的商铺,而且都是卖高档货的。其实按以前的规定,咱们也是要巡街的,但自从李大头接受马快后,他便渐渐的省去了这一条。只在每个月月初的时候,才让弟兄们上街,为的就是收钱呀!”
胜男闻言,脑海里也显现出县衙周遭的环境,恩恩,这个地段按前世的话讲,那就是政治中心、黄金地段呀,做生意的大多都是几十年的老字号,更有许多奢侈品的高级店铺:什么银楼、当铺、绸缎庄还有文房四宝店,哪一家都是财大气粗、生意兴隆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兴奋的问道,“咱们一个月能收多少呀?”
“恩,不一定,”侯刚揉揉鼻子,努力想着每个月收入的具体银两:“我上个月分到了一两七钱银子,大上个月则是一两二钱……”
原来,捕快们收保护费,也不是乱收蛮收,而是按照店铺的大小、生意兴隆程度,以及淡旺季分档次来收。
捕快们对自己辖区的商铺早就烂熟于心,把各个店铺按照一定的标准,分为大、中、小三档,而且也根据每个行业的具体情况,分成淡季和旺季,然后逐一设定收费的具体金额。
换句话说,那就是店铺大的、生意好的,多收;同样的店铺,旺季的时候多收。
“那要是商户不给呢?”
胜男听了侯刚说的话,心里禁不住暗自佩服,谁说捕快们蛮横无知呀,人家分级别收钱,省得按一个标准,把店铺都挤兑黄了。想到这里,她突然问道。
“不给?”侯刚说了一大通,见小五的神情越来越兴奋,心中也大定,就是说嘛,哪有不喜欢钱的,再听到她的问题,哈哈笑道:“怎么可能不给?这是各个衙门的老规矩,只要在街面上敞开门做生意,哪个不想求个安生。哦,当然,事无绝对,也有那不开眼不懂规矩的,那咱们就要给他们上上课,教他们些规矩。对吧,孙哥!”
侯刚发觉自己和小五聊天的时候,孙传德的耳朵竖得直直的,脚步也放慢了许多,便特意和他搭了话茬。
“没错,”孙传德虽然一直走在前面,感觉跟个大哥似的挺威风,可听到后面嘀嘀咕咕的,心里却很不踏实。唉,李大头失了势,弄得他们几个人在班房里,也像矮了三分。如今见侯刚这小子挺上道的,忙转头笑着对胜男说:“小五,咱们平时靠什么养家呀,靠得就是这些商户们。谁要是和咱们的银袋子过不去,那才算是得罪了整个县衙的捕快。”
“哦,原来是这样呀,”胜男虽然不耻孙传德的人品,但大家今天一个组当差,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而且像他这种小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咬你一口呢,还是尽力不在明处起纠纷,想收拾他,馒头足矣。
“可不,孙哥说的一点都不错,”侯刚也拍拍腰间的荷包和腰刀,“小五今天是第一次‘巡街’,就好好跟着学吧,以后好处多着哪!”
“恩,好咧,”胜男连连点头,跟着两个人后面,听他们一一点评各个行业的生意。
说着,他们走进县衙前街的商业街,临街的店铺不是很多,但每个门脸都不小。和之前胜男在步班见识过的商铺,截然不同。如果说步班的辖区大多是地摊和个体户,那么这里的商铺则大多都是专卖店和精品店。
“哟,方掌柜早呀!”
胜男正四处踅摸着,孙传德和侯刚一抬腿进了第一家店铺,她连忙跟了进去。这是家绸缎庄,店面大约四五十平米的样子,货柜上整齐的摆着一匹匹的绸缎,后面货架上更是放着颜色艳丽、印花华美的绢、帛和布匹。
“早,三位官爷早呀,”方掌柜客气的把他们迎进门,然后给身边的小伙计使眼色,小伙计则机灵的从柜台后面取出一个蓝色的布袋子,恭敬的捧给掌柜。
“呵呵,方掌柜最近生意不错呀,”孙传德好像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而是装模作样的在店里转了转。
“哪里哪里,还不是承蒙各位官爷照顾嘛,”方掌柜接过布包,热情的塞进孙传德的手里,“这是这个月的茶钱,还望孙爷赏脸!”
“恩恩,”孙传德接过布袋掂了掂,听声音里面有银子也有铜钱,凭手感数量也差不多,便笑着说道:“哪的话,以后兄弟们会继续关照你们的,放心吧!”
“嗳,”方掌柜连连躬身赔笑,更是忙不迭声的让小伙计上茶。
“不用麻烦啦,咱们今天任务多,等有时间再来叨扰方掌柜!”
孙传德把布包收进怀里,然后抱拳告别。
“好咧,三位官爷慢走!”
方掌柜丝毫不见被勒索的不忿,而是像送贵客一样把他们送出店门。
就这样,他们一上午的时间,把整条街的商铺全都“巡”了一遍,孙传德的袖袋和怀里也装满了钱袋子。
就像他们两个之前所说的,每家店铺都非常了解规矩,不用孙传德开口、更不用三催四请,人家早就把该交的银子一文不少的提前准备好,只等他们来收。
中午,他们在一家小饭店吃饭、歇脚,孙传德眼尖,他瞧见拐角的一家店铺貌似刚刚开业,便装作不经意的问小二,
“伙计,你们这条街上又开了新铺子?”
“可不,”小伙计一面擦着桌子,一面用下巴指着街头的方向,“东头拐角的铺子上个月被人租了下来,说是要开胭脂铺,店面拾掇了大半个月,昨儿刚开张。”
“哦,”孙传德和侯刚对视一眼,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银子,便接着问:“知道是谁家开的吗?卖的又是谁家的货?”
胜男一听,觉得孙传德还蛮讲策略的,并不是一味的收钱,也知道先探探底。
“恩,好像是外地的客商,不是咱们附近的,而且开业的时候也没见多少人去捧场,具体是什么情况,小的也不知道!”
说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已经把孙传德最想知道的情况全都提到:第一,开铺子的人是外地人,第二,这个老板在本地没有什么后台,连相熟的人都没有。
“行,我知道了,”孙传德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一挥手:“赶紧上菜吧,我们下午还有要事!”
“嗳,好咧!”
小二答应一声,转身去忙活。
“怎么样?宰不宰?”孙传德若有所指的冲侯刚扬扬下巴。
“听孙哥的!”
侯刚也心领神会,钱不钱的是小事,关键是不能乱了规矩。
“好!先吃饭!”
三个人走了一上午,早就饿得不行,饭菜刚刚上桌,纷纷抄起筷子紧忙活。
吃过午饭,三个人一起来到新开的胭脂店,簇新的门脸,精致的装饰,还有一进门便迎面扑来的香味儿。
“哟,新开业的呀,伙计,你们老板呢?”
孙传德也没有废话,直接要见老板。
“官爷,有事吗?”
伙计没有太恐惧,而是扬着职业的笑问道。
“当然有事,这不看你们刚刚开业,咱们来祝贺祝贺!”
“谢谢官爷,您还有别的事吗?”
小伙计不卑不亢,依然没有叫老板的意思,反倒是想送客。
不知道怎么回事,胜男突然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好像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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