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枣阳、郧阳三地,西营设卡筹饷、征粮征物、打造兵器、操练军队,让整个鄂西北陷入一种隐隐的危机之中。特别是重镇襄阳在健伍军一万余精锐的直接威胁之下,更是让对新降义军担心不已的官员们提心吊胆。
襄阳的危机飞报到熊文灿处,这位五省军务总理在手上没有军饷粮草、军械衣装的时候,也是左右为难,惶然无计。
要将健伍军北调吧?按照明朝军制,就需要预支路途所需时日的相应饷银,就需筹措出一笔军资粮草,最少万余健伍军的号衣要换吧?可是他没有这些东西,只能等待年底时朝廷拨款来应对局面。
任由健伍军在襄阳闹吧?更不行!重镇的安危相关不说,襄阳城内还有皇族宗室呢!一旦襄阳出了问题,就算他这个五省军务总理也担待不起!
苦思无计下,他只得暂时打消抽调西营精锐北上的主意,派出湖广巡抚方孔诏去见张献忠、李定国,试图劝说他们将健伍军撤回均州。
却说方孔诏接到理臣命令后,慢腾腾地从武昌到襄阳,查看一番未见李定国后,又乘坐官船溯流而上到达谷城,却探知西营主要将领都随张献忠去上津县元真观避暑上香了。满肚子怨气的方孔诏只得在谷城住下,派出使者去招回张献忠等人。
此时,已经时九月初的时节了。
上津县元真观内,西营各军将领齐集,军议不停,时刻关注着形势的发展。一幅草草画就的地图摆在中间的案子上,李定国指点着地图向众人解说目前的形势。
“闯将会同六队于五月再入四川,声势却大不如去年。七月十三日,马科、贺人龙部同闯将交战于四川广元,老八队和六队伤亡惨重。四川巡抚傅宗龙唯恐义军又象去年那样直入成都平原,故调集了四川官军和云南部分军队,配合陕西官军夹剿。八月初五日,双方作战于南江县境,义军因众寡不敌转向北进。十六日,到陕西城固县境,打算渡汉水,取道石泉、兴安往湖广、河南与罗营配合作战。渡河时,遭到左光先部官军的袭击。这时义军只剩下一千四、五百人,不足以对付官军,因而退入附近山区。如今,只知道六队祁总管和老八队周山投降洪疯子外,没有闯将的任何消息。川陕之战,恐怕就此平息了呢!”
众人都是久经战阵之人,听李定国简略地说着老八队的遭遇,就如同身在其中一般。曾经强大的老八队,如今却消失在商洛山中没有任何消息,谁也说不清楚闯将李自成的下落安危,谁也不敢保证老八队还有人存在,还在继续战斗。
“西李东张,如今闯将一去,朝廷恐怕就要加大对罗营的招降力度,尽快安抚之,抽调力量来消化西营了。前番熊文灿之举已然暴露出朝廷的居心,如今,咱们不能不防,不能不早先制定出对策来。年底,户部饷银物资一到,恐怕熊文灿就会老调重提。而现在,方孔诏在谷城等着大帅,无非就是要消弭健伍军对襄阳重镇的威胁,让西营分散在无关紧要的谷城和均州,一鼓作气解决掉!因此,咱们首先要设法留健伍军于襄阳,如设法不成,则要将所有各军集中于一地,以便照应。”
孙可望给李定国端上一杯茶水后,问道:“宁宇,我看,不仅仅要集中兵力于一地,各军换装整编也要加快。你那貔子沟里的宝贝兵器,什么时候能够造够运出?”
张献忠眯缝着眼睛微笑道:“老大心里着慌啦!定国不需理会,说说西取四川的事情。”
李定国忙拱手作礼,然后转向孙可望道:“健伍军两万号人所用兵器,是前年、去年弄出的物料造就,如今时间紧迫,一时难以造出更多的兵器,此事稍后再谈。西取四川建立政权,经营一个稳固的根据地,可以让西营从此没有后顾之忧,不用带着家眷四处征战。钱粮、军械也有稳定来源。这样,退可以凭险稳固四川,进可以争霸天下……”
“如今,傅宗龙调集了大量兵马驻扎在川东北,阻挡陕西南和鄂西北进川通路;洪承畴,孙传庭的大军在兴安、潼关、良乡一线,扼守进关通路。我西营四万人马,如何能进得四川?”王复臣皱眉打断了李定国的话。这位中军官是个实在人,他不想听李定国说什么打下四川以后的事情,而是要解决如何进四川的问题。
李定国愣了愣,脑袋里迅速权衡了一下。他不能未卜先知地说:“再过几天满清军队就要进关,就会在北直隶闹腾几个月,威胁北京城垣;也不能说陕西三边军、四川军、山西军、湖广军、南直隶各镇都会勤王;更不能说卢象升会死、孙承宗会死,洪承畴会成为蓟辽总督。”这些事情,在没有发生之前都没谱,不具备任何的说服力。
可是,他的应变进川计划正是建立在官军各部勤王,洪承畴、孙传庭率部入卫京师的大前提之上。由此他对王复臣提出的问题,颇有些难以对付的感觉。
张献忠见李定国犹豫起来,面呈难色,不由得有些着急了。现在西营的存亡几乎就系于健伍军,就系于李定国!除开健伍军两万精锐,西营实在没有哪支队伍上得台面,能跟官军硬砸硬碰。
于是,这位西营大帅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笑道:“定国,川东北不行,咱们还走三峡入川。三峡不行,咱们就在湖广闹腾起来,调川军进入湖广,然后趁虚进川。法子嘛,多着呐!”
李定国点点头,毫不作假地道:“老爹就是有法子。定国想,再举义旗之前,联络罗营、革左五营等部一起举事,让官军顾此失彼更好一些。川东三峡道路艰难,行军缓慢,况且石柱土司兵就在夔东。一旦在山中拖延几日,傅宗龙就有机会调集大军围堵我军。因此,进川的要点一是快,二是隐蔽。定国建议还是优先考虑从川东北进川。”
“呵呵,法子!还不是徐军师成天给老子讲《孙子兵法》讲出来的?嗯,定国说得有道理,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方能快速进川,免得半道被官军拖住,给四川方面留下应战之机。我看,这个事情可以暂且这么定下来,如何?”张献忠握拳敲了敲案子上的地图,看着各军众将和潘独鳌,徐以显。
潘独鳌咳嗽一声道:“大帅,定国将军,还有一些事儿咱们不得不做。”
“噢?”张献忠和李定国同时看向潘独鳌。
“方才大帅和将军所言皆为内部准备,可否经营外部形势,配合我西营大军再起呢?”潘独鳌眼光流动,神采奕奕地微笑着继续道:“其一,收民心以获得百姓支持,揭竿再起之日,就是西营扩大之时;其二,催钱粮以壮我势,以弱敌力,以钱粮之务造成官员之间,官员与士绅之间的矛盾,趁机分化之;其三,离间客军与本地士绅关系,云贵军龙在田部,士兵多系蛮夷,与本地百姓语言不同、习性不同、交流不便,且时常产生冲突矛盾。我等故意恶化之,则龙部必不能在湖广久待。将军常说龙部骑兵山地作战极为便利,实在是劲敌,那么劲敌一去,起事时岂非轻松许多?”
“还有呢?军师,你他娘的脑瓜子杂长的?”张献忠见潘独鳌停顿喝水,急急问道。
李定国也是一脸佩服的神情看着潘独鳌。从内心来说,他真是佩服这个读书人的。从战略角度和军师角度来看问题,李定国还算全面,可是通过细节来丰满李定国的战略计划,潘独鳌做得相当到位,甚至能够想人所不能想,此番建议一出,出人意料。
潘独鳌吞下茶水,又道:“其四,送礼,送礼,还得送礼。”
张献忠脸色一变,苦笑道:“这熊文灿已然将老子当成郑芝龙了,娘的,咱就再送他一次礼。”
“不,大帅!这次送礼要换个法子,不送熊文灿,而送方孔诏,而且,所送之礼更要贵重。此次方孔诏到谷城,大帅一旦回去,定要以事师之礼相待,越热情越好!”潘独鳌冷笑着从牙关里挤出话来,脸上却是一副商人般的算计神色。
李定国在一旁理会到潘独鳌的意图。
湖广巡抚方孔诏不是一个单纯的文人,而是文武兼备,有相当治军经验的大员,与不懂军事的熊文灿相比更难对付。起事之前除掉这位湖广巡抚,能为起义取得更好的大环境,这,是不争的事实。而送礼,如潘独鳌所说那般去送礼,肯定会引起贪财的熊文灿不满,再让老爹,又或者自己与方孔诏走得近一些,表现的亲热一些,恐怕就会有大量的官员士绅要向崇祯弹劾了。崇祯是什么样的人呢?多疑!
如此一来,方孔诏巡抚之位定然不保!
可是,这巡抚大人是义兄方以智的亲老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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