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初对手底下人的要求颇高,似魏天德这种做法,若是被他看破,乱棍打死都是有可能的。毕竟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打泼饭菜不算什么,弄脏主子的衣裳也不算什么,涉及到奏折什么的就是大事件了。
所以今天这个事,魏天德还真是有恃无恐。
“王妃原来的法子也能让那皇后吃大亏,但没有这个效果好啊,殿下既然默许,奴婢就放肆一点好了。”魏天德讨好卖乖地看着明珠道:“您不要难过,殿下他真的是没有办法,他心里一直牵挂着您的,并不想要您受委屈。”想想又申明:“那个姬慧进去回话,离得远远的,周围还有七八个大人陪着的,清白得很。”
明珠有些怅惘,却又有些好笑:“我哪有那么小气?”
魏天德“嘿嘿”直笑:“奴婢真的没有大碍,王妃早些回去吧,不然熬坏了身体,殿下真的要打奴婢的板子了。”
明珠吩咐下头的人给魏天德请好大夫,又让好好照料,这才回了迎晖堂。她睡不着,就拿了同州志来看,因为关心二哥,所以特别看得进去,不知不觉就看到了三更时分。
郑嬷嬷捧了一碗燕窝粥进来,低声道:“王妃吃点东西就睡下吧,殿下今夜应该不会回来了。”
明珠接了燕窝粥:“我知道,我并不是在等他。”她只是在充实自己而已,因为她想要跟上他的脚步,不想成为被抛在后面的那个人。这样,哪怕就是最后还是不能并肩而行,她也可以独自走得很远,也可以独立,不用指望人。
郑嬷嬷伺候着她漱了口,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明珠挑眉:“你有事?”
郑嬷嬷轻声道:“王妃还记得老奴从前和您说过的话吗?”
“我记得,有所保留总比盲目信任的好。”明珠微笑,那还是新婚之初,她不知道宇文初对她究竟有几分真情实意,也不知道该怎么把握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为此问过郑嬷嬷许多,郑嬷嬷和她提过,他们不是寻常夫妻,利益纠葛牵扯太深,有所保留总比盲目信任的好。
她记得很清楚,并且为此坚持了很长时间,直到后来确认了宇文初的确是在爱着她的,而且从始至终都在以他的方式默默坚持,所以在怀着壮壮的那一年的年三十,她把改良后的床弩图交给了他,作为新年的礼物。然后他们配合默契,一起走过了很多风雨,也经历了很多甜蜜。
跟随江州子离开京城在外闯荡的这一年多,他们之间添了距离和米粒儿,她原本以为没有什么,很快就还能和之前一样亲密无间。实际上的情况是,他太忙,被国家大事分走了三分之二的精力和时间;她也太忙,孩子太小,需要她十分的关注和疼惜,父母双亲老且病,需要她尽孝体贴关怀,同时她还是摄政王府的女主人,需要完美无缺地打理这个府邸和应酬人情。
所以他们之间不可避免的越来越远,再好的感情,也是需要精心维系的。不是宇文初的错,也不是她的错,大环境不好,就更需要两个人更多为彼此着想,更加宽怀。
明珠托着腮轻声道:“殿下这个摄政王当得挺不容易的,很多事情做起来要比想起来难得多。大夏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关系错综复杂,还有人故意要和他作对,短短一年多,他能做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郑嬷嬷点头:“王妃说得很是。殿下不容易,您也不容易,不过殿下以后会越来越忙的吧?还会有更多人想法子往他身边塞人,而您却被这些琐事给缠住了,总这样下去不是法子。有句老话说得好,容易被辜负的,永远都是那些天真又心软的人。”
容易被辜负的,永远都是那些天真又心软的人吗?明珠扬扬手里的书,轻笑:“不,他总会有闲下来的时候,总不能一直都在打仗吧?打完了,他的事情也就少了一半多。塞人就塞吧,总有人会比我更年轻更美丽,但她们都不是我,我是傅明珠,我早已经不天真,也不会变成只被琐事缠住的怨妇,我要做到比她们都更强大更闪亮,让人没法儿看不到我,这样就没有人能辜负我。”就算是他不再爱她,她也可以爱自己。
看着明珠眼里的亮光和手里的书,郑嬷嬷准备好的那些话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一笑:“如此,老奴就放心了。王妃您早些歇着,老奴为您守夜。”
明珠放下书:“嬷嬷这些日子和冬蕙相处得如何了?”
郑嬷嬷一凛,小心翼翼地道:“老奴和冬蕙姑娘有些地方看法和立场不同,偶有口角,但都没有坏了王妃的事。”
“这样就好。你是我特意请来的陪嫁嬷嬷,一来就掌了人事,和其他嬷嬷不一样,我一直都挺信任你的,不要让我失望。守夜也不必了,你上了年纪,让素梅她们来就好了。”明珠打发走郑嬷嬷,侧身向里,闭上了眼睛。
郑嬷嬷轻手轻脚地吹灭了蜡烛,悄悄退了出去。
明珠睁开眼,看着黑沉沉的屋子,叹了口气,然后握紧双拳,小声道:“你是傅明珠,死了还能再活一回的傅明珠,是聪明可爱的壮壮和米粒儿的娘,这样的幸运,怎能不努力呢?幸运又努力,天下无敌!天下无敌!”
喊完这几声,她微微笑了,觉得心里的郁气和不安都散了很多,她把被子抱在怀里,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同一时间,揽胜阁里的灯火终于暗了下来,累个半死的宇文初瘫坐在椅子上,将眉头揉了又揉。梅雨西给他递了一碗热汤:“今儿的是乳鸽汤,殿下进了就去歇着吧。”
汤是明珠让人弄的,府里有专人给他炖各式的养生汤,宫里这边她就拜托了敏太妃,在他有事不回府里的时候,一定给他加这一顿。宇文初抚摸着热热的汤碗,觉得心里那一层躁意渐渐的被熨平了,他问梅雨西:“魏天德被送回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