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成荒原动荡的新教区事件终于演化成笼罩整个荒原的黑云,然后带来战火与鲜血。
索伦城东北部的塔克尔城内。
绝望的哀嚎、惊慌的逃窜、恐惧的尖叫、再加上从城镇南边一路蔓延到城中的鲜血与尸体,构成一副让人窒息的地狱缩影;而带来这一切的便是骑着一匹纯种高加索战马的年轻男人——他大约0岁上下,相貌粗犷,穿着染满鲜血的粗布麻衣,纵马奔驰在塔克尔坑洼不平的泥土路上;他很快追上身前那个惊恐叫嚷试图逃离死亡的中年男人,然后扬起手中宽阔巨剑,他猖狂大笑,高速冲锋中猛然弯腰,拦腰便将男人斩成两截,粘稠的鲜血也再次溅到他的脸上。
可他只是胡乱抹了把挡住了他视线的猩红鲜血,便调转马头,再没有去看那没有死透的男人一眼。
周围躲藏在石屋后的平民瑟瑟发抖,望着犹如恶魔般的男人,他们连呼吸都不敢。
还好年轻男人的眼中也明显没有这些卑劣贱民,留下肆无忌惮的大笑,他勒马狂奔返回城南。
然后等他出现在城南那座不起眼的小庄园门前,他的随从们已经集结好等在了门口,放眼望去,整个庄园都被鲜血和尸体所包围,甚至就连庄园的木门上都血迹斑斑,他没有下马,咧嘴露出森然白牙,随口问道,斩尽杀绝,确定没有活口了?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再次环视庄园周围,眼睛突然落在庄园围栏里一垛杂草堆上,他狞笑纵马直接踏上杂草堆,不出意外听到微弱的惨叫呻吟声,他来回凶狠碾压杂草堆起码5趟,这才停在一旁示意随从掀起杂草。
一具死不瞑目的小男孩尸体缓缓露出,小脸血肉模糊。
年轻男人陡然吼道:"斩尽杀绝不懂吗?仔细搜索,一个不留!"
随从剑士们战战兢兢,匆忙散开,再一次对小庄园展开扫荡。
...
沐浴着鲜血与狰狞的年轻男人最终回到索伦城西北角的精致庄园,擅长长途奔袭的纯种高加索战马让他路上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他出现在庄园门口,像是一直等待在那里,玛丽夫人看着男人跳下战马便伸出血淋淋的大手向她高耸的胸部过来,她厌恶推开这只血手,也不管她的手上同样沾染到鲜血,漠然道:"尤里安爵士一家死完了?路易,算上尤里安,这段时间已经有位爵士被你灭门,我很想知道你接下来还会对谁动手,难道你打算杀光你所有的仆人吗?"
年轻男人,也就是曾经的索伦侯爵第二顺位继承人路易少爷,他将手中大剑扛在肩上,也不愤怒玛丽夫人的态度,瓮声笑道:"只要这帮该死的仆人还敢产生背叛我的念头,那么不管是谁,都只能面临这个下场。"
"好威风好霸气哟,问题是现在你杀的都是一些有名无实的仆人,等到其他城镇真正握有实权的仆人联手反抗,你拿什么面对?就凭你手中不到00人规模的预备役骑士团?路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玛丽夫人怒极反笑,但当然只能是冷笑。
路易皱眉,他是头脑简单,但并不愚蠢,便当然听得到玛丽夫人的讽刺,但随即,高耸的胸和硕大的屁股很快抚平他的眉头,他再次大笑:"怕什么,不是还有弗朗西斯那条老狗吗?再说,我的领地内只要有任何异动都要第一时间镇压,本身就是那条老狗的意思,他当然会支持。"
玛丽夫人再说不出话来。
当初她选择路易是因为路易头脑简单,比较容易控制,可哪能想到头脑简单是确实简单,问题是她控制得了这个眼里只有杀戮的疯子吗?
弗朗西斯当然会支持他,甚至弗朗西斯巴不得他杀光索伦的仆人,然后顺理成章接手索伦城以北的索伦领地也好,拱手送给斯图亚特也好,都实在太简单了,那个时候,失去了所有仆人的路易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一个再不需要弗朗西斯用来统治索伦子民的索伦继承人,养着有用吗?
这些道理玛丽夫人都很清楚,她也应当耐心的让路易清楚,可不知道为什么,玛丽夫人突然发现她根本懒的再说出这样浅显的道理了。
是绝望了吗?
她木然看向浑身鲜血的路易。
身材魁梧的路易少爷觉察到她再不会说话,便纵声大笑,抛开手中血淋淋的巨剑,他一下子便将玛丽夫人扛在肩上,向庄园里走去。
杀戮和女人,便就是路易少爷最简单的世界观。
伴随路易的脚步,被扛在肩上轻微晃荡的玛丽夫人无动于衷。
她最开始的计划并没有问题,如果一切顺利,弗朗西斯肯定需要路易来做索伦家族台面上的代理人,那么,她便可以趁机控制路易、蚕食索伦,最终瞒着弗朗西斯建立属于她的独立王国;但问题是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谁能想到索伦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那位英俊而迷人的阿忒拉斯少爷非但没死,反而给弗朗西斯造成困扰?谁又能想到一个荒原新教区的消息竟然能让弗朗西斯彻底陷入焦虑?
尤其是玛丽夫人也很清楚的察觉到,最近这个消息已经让路易领地内的子民蠢蠢欲动,试图远离处境并没有想象中处境那么好的弗朗西斯、而投靠没死的阿忒拉斯,她就更是感觉绝望了。
可以说,很可能不用等弗朗西斯来占领目前路易还能控制的索伦领地,只要斯图亚特再不过来接手,路易再这样愚蠢下去,属于索伦家族的咆哮狮子旗随时都会重新飘荡在索伦的天空。
这无疑是件很可怕的事情,玛丽夫人很清楚,真到了那个时候,路易死不死与她无关,她肯定只能面临死亡,急于向阿忒拉斯表功的这些卑劣贵族们也肯定会第一时间把她这个煽动路易背叛老狮子的人撕成碎片,而她又能怎么办?重新回到弗朗西斯身边?不可能的,就凭弗朗西斯多疑的性格,只要看看他能够因为怀疑而悍然提前针对索伦的大手笔,便能够想象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的弗朗西斯会让她面临何等可怕的下场。
她已经没有活路了。
玛丽夫人的头颅无力垂在路易宽阔但却跟安全绝缘的肩头。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然后便也终于想起她曾经在费里城为那个人埋下的隐晦提醒。
她死灰的眼神瞬间便拥有了光彩。
产生了这个最荒诞的念头,再想起荒原如今混乱的局面几乎完全就是因为那个可怕到让人畏惧的年轻男人,她下意识便抬头望向了荒原的西南方向。
一粒叫做'希望';的种子在她脑中迅速扎根成长。
她知道荒诞,但她别无选择。
...
索伦城西北方的动荡很快传到索伦城东南方的土地。
由于新教区事件带来的压力,导致弗朗西斯再不能全力对他形成围剿,阿忒拉斯便带着他的扈从们离开丛林,暂时驻扎在伊斯坦城镇的外围,而这个时候,在他并不宽敞的营帐中,面对身前这些哪怕处境再艰难都忠诚追随在他左右的索伦仆人们,他认真分析着目前他们的处境,以及接下来他们所应该有的动作,详细而周密的部署着一切,也时刻准备着警惕弗朗西斯突然的袭击。
"大人,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全力拿下阿尔巴桑小城,一方面是扩大我们的活动空间,另一方面阿尔巴桑也有我们急需的补给。"
披着肮脏的灰色斗篷,相貌依旧英俊,但气质明显只剩下漠然的阿忒拉斯撇头看了眼给他提出建议的托尔斯特子爵,在他这个不大的残存圈子中,托尔斯特子爵毫无疑问是最具发言权的一位,这不仅是因为托尔斯特是当初最先向他靠拢的一位,更关键的是,托尔斯特手中的00名平均斗气实力起码级往上的骑士团本身就是最庞大的一个,所以无论如何阿忒拉斯都必须得给予这位子爵相当程度的重视。
但当然,如果认为托尔斯特真的是因为对索伦的忠诚而选择阿忒拉斯,那就太愚蠢了。
每当阿忒拉斯想起托尔斯特子爵最开始赶到他身边时提出的'建议';或者说要求,他便忍不住暗暗冷笑。
他冷然道:"我不需要活动空间,更不需要所谓的补给,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趁着弗朗西斯的骑士团抽调,尽可能的歼灭弗朗西斯的有生力量,至于补给,战马不够可以抢,武器不够可以去掠夺敌人的武器,粮食不够同样也能掠夺,再说,树根和杂草也不会让我们虚弱。"
树根和杂草,便是曾经无比尊贵荣耀的阿忒拉斯少爷目前最主要的食物来源。
托尔斯特子爵没再说话,这个有着一脸络腮胡的男人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从来不会在有旁人的情况下反对阿忒拉斯。
营帐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
甚至便连脚步都流**冷气质的迪米特悄然出现在阿忒拉斯身边,向他汇报来自西北方向的最新情况。
阿忒拉斯神情始终平静,没有丝毫的变化,哪怕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如何重要而美好的一个消息。
但不可避免的,营帐内气氛逐渐热烈,这群长时间来饱受折磨与绝望的索伦余孽终于看到曙光。
阿忒拉斯缓缓扬起唇角,环视他身旁的仆人们,他眯起再不迷人的眼睛,断然道:"我们需要一场胜利,需要一场为北边带来信心的胜利,只要让北边那些叛徒们知道我们还活着,还在战斗,相信他们会选择重新回到索伦的怀抱,而我,当然不会拒绝。"
他难得露出微笑,尽管脸上狭长的伤痕让他的微笑显得刻薄而尖锐,他道:"必须得感谢我这位残暴的哥哥,他的愚蠢总是这样富有创造力。"
营帐内顿时发出这么长时间来头一次整齐的笑声。
曙光似乎触手可及。
...
"曙光?"
同样得到索伦往北血腥消息的斯图亚特伯爵悄然皱眉,这段时间他没有太多动作,既没有按照当初协议靠拢弗朗西斯,也没有理会路易或者阿忒拉斯这两位索伦继承人的反应,只是抽调他的扈从骑士团驻扎在路易领地的边缘,他一直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哪怕他知道弗朗西斯许诺的路易领地,对他来说已经是唾手可得,可他依旧谨慎观望,而没有贸然夺取。
新教区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他不知道弗朗西斯能不能撑得过这次冲击,更不知道即便扼杀了阿忒拉斯,那接下来终将面对阿尔弗雷德的弗朗西斯,又是否还能存活下去,他便当然不敢将赌注全部压在弗朗西斯的天平上,不错,他是有野心,但他同样很稳重够克制,他也很清楚只有活下去,才有实现野心的可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哪里还谈得上所谓野心。
不过当然,按照他对弗朗西斯那条擅长隐忍的老狗的了解,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最优秀的赌徒,断然不是孤注一掷博取赌桌上最大利益的疯子,也不是畏畏缩缩眼看利益溜走胆小鬼,而只能是宁愿舍弃部分利益的最终胜利者。
负手站在他的城堡上,斯图亚特远眺索伦城方向,暗自疑惑:"这到底是曙光,还是弗朗西斯为阿忒拉斯挖掘的坟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