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在血腥中拉开帷幕。
老管家将奥古斯都推到会议厅的正前方,便双手交叉平静站在了奥古斯都身后,奥古斯都环视厅内他阿尔弗雷德领地内的贵族,仿佛那一地的鲜血与失去了头颅的尸体并不存在,他微笑开口,说道:"首先,请允许我向即将陪伴阿尔弗雷德步入地狱的诸位表示我最真诚的谢意,既然诸位选择了这个时候依然愿意参加阿尔弗雷德的家族会议,那想必接下来我不用担心巫妖入侵前阿尔弗雷德的领地将再没有一个领主的事情发生。"
轮椅上的奥古斯都右手轻轻放到他的胸膛,低头致意。
会议厅没有人发出声音。
可能是摆在眼前的安德鲁爵士的血腥下场,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暂时都摸不清这位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性格,所以沉默。
奥古斯都抬起头依旧微笑,十指交叉放在他毫无知觉的双腿上,他神情轻松,随意道:"今年巫妖入侵将由阿尔弗雷德负责断后,这个事情诸位应该已经清楚,考虑到阿尔弗雷德在个月前的那场袭击中实力重创,我曾向会议申请延迟阿尔弗雷德抵挡巫妖的责任,只是很遗憾,会议驳回了我的诉求,那么,在会议决定不可更改的前提下,阿尔弗雷德该如何承担这个责任,又该如何尽可能的存活于巫妖的潮流中,我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依旧没有人说话。
左边阿尔弗雷德嫡系贵族们神情复杂,右侧受封于阿尔弗雷德,帝国宗族谱必然没有记录的贵族们则是复杂神情中带着嘲讽,带着期待。
他们都琢磨不出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问这个问题的用意,如果只是征询他们的意见,那苏醒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为何从没有召见任何一个贵族?而如果他是有了自己的决定,那不说他的决定是什么,他能够将阿尔弗雷德带出地狱的深渊吗?
答案很明显,没有人会相信目前的阿尔弗雷德还有任何生机。
沉默便就持续了很长时间。
奥古斯都也在沉默在微笑等待了很长时间。
然后鲁道夫这帮既是阿尔弗雷德嫡系,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奥古斯都长辈的贵族们便终于受不了了这沉默的煎熬。
还是德赫城的鲁道夫男爵率先开口,他起身,花白的头发下神情格外严肃,说道:"奥古斯都..."
他不过刚开了口,奥古斯都便直接打断他的话,漠然道:"伊丽莎白已经将阿尔弗雷德伯爵爵位传承予我,所以请称呼我为伯爵大人。"
鲁道夫男爵顿时愕然,严肃的神情也很快再次复杂。
但并没有所谓的愤怒,事实上鲁道夫非但不愤怒,反而隐隐期待了起来,他很清楚奥古斯都这时果决干练的重要性,因为他目前确实需要阿尔弗雷德所有人都贡献全部的力量效忠于他,而不仅仅是依赖他们这些阿尔弗雷德的嫡系,所以奥古斯都这样看似不留情面的态度,其实也更容易争取到对面那帮人的信任。
他深吸了口气,认真继续道:"伯爵大人,我们一致认为在这次巫妖的潮流中,阿尔弗雷德断然没有存活的可能,所以为了阿尔弗雷德血脉不绝,我,以及撒耶城的略伦特男爵等人都愿意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帮您暂时远离荒原,无论到什么地方,只要您还活着,那就拥有使阿尔弗雷德重返荣耀的希望。"
大义凛然。
奥古斯都侧眼看了下这位的鲁道夫男爵,真这么伟大?他冷笑,根本不用考虑就能猜到,一旦他采取逃亡政策,那这帮贵族肯定会打着服侍他、陪伴他等等借口跟随他一起逃亡,所以感激真的一点都不会有,奥古斯都也只是干脆便道:"远离荒原?能往哪去?北境巫妖吗?数百年来为何从没有任何人逃往北境巫妖?很久以前康斯坦丁家族的下场忘记了吗?还是往帝国逃?可你们似乎忘记了,逃往帝国必然要经过索伦后方的阿尔卑斯大峡谷,索伦能让我们通过吗?"
鲁道夫男爵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他却没能再说出话来,重新颓然坐下。
奥古斯都扫视会议厅的贵族,问道:"还有没有其他提议?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样的机会可并不多了。"
贵族们下意识的便将奥古斯都最后一句话的意思理解为,阿尔弗雷德就要灭亡了,以后他们也再没有说话提议的机会了。
坐在右边的那群人中,一个蓄着络腮胡须面目彪悍的中年男人瓮声开口,他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只是嘲讽道:"还能有什么提议?这种情况下,再多的提议也不可能挽救阿尔弗雷德的命运,阿尔弗雷德即将完蛋的事实早就注定。"
那是格林镇的马歇尔男爵,奥古斯都看了他一眼,便就想到马歇尔男爵的哥哥不久前刚刚死于伊丽莎白的绞刑之下。
他没有说话。
又等了片刻,确定没有人再提出意见,他道:"那好,既然都没有提议了,那么接下来我希望你们能够按照我的要求执行我的计划。"
果然是有了决定?
贵族们带着期待带着嘲弄等待奥古斯都宣布他的决定。
然而奥古斯都却并没有直接说出他的计划,反而是道:"在我吩咐你们每个人所需要做的事情之前,我需要先问你们一句,之前我让骑士通知你们,不计任何代价的保证每一个路过阿尔弗雷德领地的平民领到粮食,这个命令你们是否收到?"
...
会议厅顿时喧闹。
贵族们交头接耳了很长时间,却并没有谁主动站出来针对奥古斯都的提问给出答案。
依旧独自坐在两旁贵族中间的奥古斯都神情平静,他在喧闹中又补充道:"我同样给你们一次说出你们意见的机会。"
"意见?能有什么意见?您这个命令本身就是个愚蠢的命令,我们为什么要保证平民拥有粮食?不说那本身就不是我们的子民,即便是,阿尔弗雷德反正即将灭亡,我们凭什么要怜悯那群卑劣的贱民?谁又来怜悯我们?"
没有人站起来,喧闹中,奥古斯都看到这句话正是出自撒耶城略伦特男爵口中。
"相比起将储存粮食分给这帮卑贱的人,我宁愿被该死的巫妖掠夺!"
咆哮出这句话的人,是坐在右边比较靠后的一个中年男人,奥古斯都想了想,仔细回忆,才隐约记起他应该是赛亚城的巴斯托夫男爵。
吵闹依旧在继续,尽管驳杂,但众贵族在这一件事情上明显是有着绝对的一致,都认为奥古斯都这个命令根本就是个愚蠢的命令。
奥古斯都皱眉,似乎是吵闹让他烦躁,他伸手压了压会议厅内的情绪,道:"很好,看来诸位都有意见,并且也都表达出了各自的意见。"
"那么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可以有意见,这一次也可以提出你们的意见,但以后,我希望你们不管对我的命令再有意见,都必须得保留各自的意见,充分执行我的命令,有一点你们可能不太了解——我决定了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
会议厅瞬间哗然。
能够提出意见,却只能保留?
并且还是只能这一次提意见,以后甚至连提意见的机会都没有?
贵族们终于想起奥古斯都刚才说过的'他们以后提建议的机会不多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于是哗然演变成为愤怒,巴斯托夫男爵豁然起身,怒而冷笑:"你凭什么?就连你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都不可能要求我们所有人闭嘴,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现在的阿尔弗雷德伯爵,阿尔弗雷德掌舵者,够不够?"奥古斯都脸上没有表情,平静反问。
巴斯托夫男爵像是听到最幼稚最可笑的话:"阿尔弗雷德伯爵?真是个让人敬畏的存在呢,可你认为我们真的会将你这个阿尔弗雷德掌舵者视为我们的主,视为我们唯一的王吗?"
奥古斯都悄然眯起眼睛:"这么说,你是要反抗我这个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命令了?巴斯托夫,我要提醒你,作为阿尔弗雷德的仆人,你的反抗是为你挖掘坟墓。"
"我很想试试我为自己挖掘的坟墓能不能埋葬我的愤怒!"
"很好。"奥古斯都将视线放到依旧拎着安德鲁头颅的凯蒂恩尼身上,漠然道:"绞刑。"
凯蒂恩尼躬身,就在会议厅所有人都是完全不敢相信的注视下,他对他身后的骑士打了个眼色,然后骑士很快上前,拖着起初难以置信,很快尖锐咆哮的巴斯托夫往会议厅外走去,等在那里的,只有冰冷的绞首架。
愤怒,再加上让人窒息的屈辱,会议厅内似乎正在酝酿一场随时都会爆发的风暴。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无论是坐在左边的阿尔弗雷德嫡系,还是右边的受封于阿尔弗雷德的贵族们,在这一刻,都陷入了空前的狂躁当中,他们的喧闹也终于再没有任何掩饰。
但讽刺的是,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因为他们眼前,是安德鲁失去了头颅的尸体,是巴斯托夫即将面临的绞首架。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也还是他们在来到阿尔弗雷德城堡之前,只能按照惯例将他们的私人卫队留在城外,这就造成他们根本没有力量反抗奥古斯都蛮横而霸道的独裁。
...
"我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我决定了的事情,从不会改变,所以接受不了我决定的人,现在可以离开,我不会追究你们的背叛,但只要最后你们还留在这个会议厅,那么我希望以后对于我的命令,无论有任何意见,你们都只能保留意见,不折不扣的执行我的命令。"
奥古斯都喧闹中的一句话终于打破了会议厅内无法宣泄的愤怒。
格林镇马歇尔男爵率先起身,他冷笑道:"必须得感谢伯爵大人,如果不是您的命令,我们还真是只能跟着阿尔弗雷德一起完蛋,现在好了,我们被踢出了阿尔弗雷德,那当然能够各自寻找存活的可能。"
他说完,转身便就走向会议厅的大门。
然后紧跟着他的脚步,右边的贵族们很快走完;而至于左边阿尔弗雷的嫡系,先是撒耶城的略伦特男爵摇头叹息后离开,最后才是德赫城鲁道夫男爵望向奥古斯都沉痛的眼神——他确实沉痛,也完全想不明白,眼下这个时候,奥古斯都最应该做的不是团结所有的贵族吗?可看看吧,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鲁道夫男爵恨其不争,转身走出。
于是很快,除了一地狼藉,宽敞的会议厅内便就只剩下了5个人。
一个是奥古斯都,一个是奥古斯都身后的老管家,还有凯蒂恩尼,以及洛兰镇的里奥爵士...再就是从头到尾都坐在右边,冷眼旁观着一切的颓废中年男人。
奥古斯都驱动轮椅走向中年男人,他印象中完全找不到中年男人的形象,疑惑打量着对方,看着后者略显憨厚的微笑,一脸质朴的农夫形象,确实困惑这个中年男人到底是谁,又究竟是他阿尔弗雷德领地内哪个城镇的贵族?
他迟疑便要开口去问,可话没出口,他便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豁然睁大,一脸的不敢相信。
中年男人憨厚一笑,杂乱的花白头发下,衬着那张沧桑的脸,实在太有喜感了。
...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没过多久,刚刚离开会议厅的阿尔弗雷德领地内所有的贵族们依次返回,而这一次,这帮回来的贵族们甚至再不敢走向他们的座位坐下去,无论是桀骜的马歇尔,还是老谋深算的鲁道夫,所有人,都是神情格外的丰富多彩。
他们站在会议厅门口,看着不远处的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极有默契的同时将右手放在胸膛,然后单膝跪地,流露出他们最大的敬畏。
这个时候,奥古斯都就是他们唯一的王。
奥古斯都驱动轮椅缓慢前行,走到他领地内贵族们的身前,没有示意他们起身,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说道:"我说了,只要你们最后还留在这个会议厅,那么从今往后,我的每一个命令,你们都不能发表任何意见,即使有意见,也只能保留——执行,才是我唯一的需要。"
他悄然眯起眼睛,平静道:"我要你们记得,阿尔弗雷德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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