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理喻?真好笑,奥古斯都,真的是我不可理喻吗?从我来到你城堡的这几天,除了丢给我两个蹩脚的女仆,你还记得你的城堡住进了一个客人吗?是的,我知道你很忙,你忙着为你的生存而挣扎,但你真的已经忙到甚至连看一眼客人的时间都没有了吗?哦抱歉,我一定让你又头疼了,又想着真是个傲娇麻烦的君士坦丁小公主呢,可奥古斯都,这真的就是你阿尔弗雷德对待客人所该有的表现吗?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欢迎我来到荒原,我也知道你肯定是在想着,我之所以来到你的城堡,完全就是不负责任的游玩,在目前这种环境下,你也肯定会抵触我的到来;但问题是,从我来到荒原,我有给你添过一点麻烦吗?我有像你认为中的那样不负责任的到处游玩吗?奥古斯都,你太自以为是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不是弥撒建议,我也不会有太多兴趣来到你的城堡。"
"当然,我不会否认能够离开帝国对我来说确实是件新奇的事情,但我虽然是君士坦丁的继承人,可并不意味着我一定会是个骄傲到愚蠢的君士坦丁继承人,我了解你目前的处境,我知道你距离真正摆脱危机还有一段距离,那我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给你添麻烦,给我找麻烦?到底是谁不可理喻?"
真是只思路清晰牙尖嘴利的小猫咪呢,不过这得积累多少怨气才能一口气说出这许多的话?
奥古斯都反而情绪平静,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索菲娅所说的,她到来是弥撒的建议这个问题,只是看着他身后隐隐颤抖的少女,他沉默不语。
确实如此,从一开始就是他下意识的抵触索菲娅到来,理所当然的认为索菲娅殿下是少年人的游玩心,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情况下来给他找麻烦来了,可仔细回想,自从到来,索菲娅又给他找过什么麻烦?哪怕是这一次的意外,更多的责任也只能是他自己吧,毕竟,要是他没有刻意冷落无视这位君士坦丁小公主,想必索菲娅也不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再怎么说,这位孤傲的君士坦丁小公主也是个少女,哪能受得了阿尔弗雷德城堡那样沉默的囚禁。
奥古斯都终于意识到他的掌控欲似乎比上一世要更强烈了。
他总喜欢将一切事情可能存在的任何变化都掌握在手中,也本能的排斥一切他掌握不了的未知变化,所以在关于索菲娅造访阿尔弗雷德城堡的问题上,他没有办法拒绝,便潜意识排斥,可关键是,在目前这个阶段,凭他目前的力量,他又能掌握多少事情?又得拒绝多少事情?
生活终究是各种各样的意外交织而成,它最大的乐趣也本身就是命运的无法掌握性。
奥古斯都再看着眼眶微微泛红的少女,叹息,说道:"与其说是别人让你痛苦,不如说是自己修养不够。"
索菲娅愕然。
然后她深深呼吸,平静了她的情绪,努力压抑着她颤抖的身躯,拎裙,屈膝,清冷道:"弥撒说过,脱下君士坦丁的华丽外袍,我只是一个平凡少女,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我的身上,所以我也不会埋怨你对我的偏见,只是奥古斯都,我衷心希望你能够多看看我另外的一个身份,除了君士坦丁的继承人,我同样是第四法下'救赎';魔法师,我来到荒原,更多的原因也是弥撒为了帮助你的阿尔弗雷德。"
多么让人惊叹的君士坦丁小公主,无论是谁也都必须得承认索菲娅各方面的完美啊。
奥古斯都一阵头疼,感觉自从来到这个世间他就没有见过一个正常的孩子,他只有15岁的妹妹伊丽莎白就不说了,在阿尔弗雷德最困难的时候她能够用她稚嫩的肩膀抗着阿尔弗雷德稳定前行整整个月,可眼前这位君士坦丁小公主所表现出来的独立、坚强、理智,又有哪一点逊色于伊丽莎白了?天啊,难道从小接受各方面培养的贵族子女真的都是一群怪胎吗?
奥古斯都苦笑说道:"您还是尽情的抱怨吧,要知道怨言是主赐予人类最大的供物,也是人类祷告中最真诚的部分。"
这是说让她愚蠢点,尽量的不可理喻点吗?
索菲娅觉得跟这个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真的很难沟通。
...
回到阿尔弗雷德城堡,目送受到惊吓的索菲娅殿下走向自己房间,奥古斯都想起他那天同样也是在这条走廊上,听到的索菲娅在阿尔伯特面前所表现出来的烂漫形象,再想着不久前索菲娅慌乱中的冷静,理智的独立,他终于承认,他对这位君士坦丁小公主的排斥真的不可能再有了。
然后转身,走向书房。
奥古斯都已经将刚发生过的事情以及索菲娅彻底抛在脑后,目前的阿尔弗雷德依旧是随时都可能被风浪掀翻的海里扁舟,花了这么多时间处理索菲娅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奢侈,他当然不会再浪费哪怕一点的时间。
老管家已经将阿尔弗雷德城堡的金库清单完毕,现金总共约9000多波旁金币,再加上零零散散的还能变卖的珠宝古董,奥古斯都结合这个世间大约17枚金币足够农奴之家一年生活的消费水平,他觉得他手上的财富最多也就能够换取到支撑阿尔弗勒德一个礼拜的粮食物资,毕竟,他领地内的平民需要粮食,在外征战的骑士们除了粮食也还需要各种补给,一个礼拜真的是极限了。
他翻了翻这几天统计出来的目前粮食库存,加上手中的金子,阿尔弗雷德撑死还能吃上半个月,可半个月以后呢?
奥古斯都皱眉,指望克里斯多夫的支援是不可能了,克里斯多夫伯爵的回信中甚至连这方面的话题都没有提起,而至于他跟弥撒督主教最初所说的抢夺方案,那也是等巫妖退下后的计划,现在呢?就算他有办法让巫妖在1个月后离开,可剩下半个月所需要的物资该如何解决?
一点头绪都没有。
奥古斯都叹了口气,想了想,暂时先放下这个问题,他让对面的伊丽莎白喊老管家过来,然后等老弗农恭谨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交代后者亲自去一趟帝国,跟奥比拉男爵接触,想办法尽快将手中的金币换成粮食,至于换成粮食后如何安全的通过索伦领地,他让老弗农带着粮食在阿尔卑斯大峡谷等待消息。
这一点也是没办法,奥古斯都必须得考虑那帮选择了冷眼旁观的贵族们会不会肆无忌惮到无视弥撒的态度,而釜底抽薪。
老弗农躬身应下,他知道奥古斯都眼下的艰难,可以说,除了伊丽莎白和凯蒂恩尼,奥古斯都目前能用的人也就只剩下他这个阿尔弗雷德城堡的老管家了,考虑到凯蒂恩尼在外征战,伊丽莎白又不可能独自外出,那就只能是他亲自跑这一趟,而至于城堡的安全,他倒不会有任何担心。
不要忘了,大陆第一骑士目前还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做客。
老管家退下后,奥古斯都便再次埋在了那堆文件中,就算他暂时不去考虑粮食的问题,他也必须得考虑阿尔弗勒德周边的防御问题了,因为巫妖已经到来,凯蒂恩尼和阿忒拉斯在南北两个方向阻击巫妖,那剩下的一支巫妖就很可能穿过针叶林后直接出现在他阿尔弗勒德领地内了,奥古斯都明面上能用的力量已经很清晰,那他还能努力的方向就是暗地里的小手段小阴谋了。
当然,奥古斯都不否认在绝对实力的面前,所谓手段和阴谋都是没穿衣服的小姑娘。
但偏执的奥古斯都同时坚定的认为,很多事情,做了可能没用,但不做,那就一定没用。
他将阿尔弗雷德的领地图摆在眼前,皱眉沉思该如何布置防御。
而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他便没有注意到这几天始终陪他坐在书房的伊丽莎白悄悄起身。
...
来到阿尔弗雷德城堡便从来都是一个人用餐的索菲娅殿下终于迎来阿尔弗勒德城堡主人的第一次招待。
晚餐时间,索菲娅想不到的是,非但这几天她从没看到的伊丽莎白—阿尔弗雷德突然造访,同时也更是带来了晚餐询问她是否介意一起用餐。
索菲娅很难拒绝也完全没理由拒绝。
于是她来到阿尔弗勒德城堡受到的第一次招待就处于这样尴尬的氛围中,确实尴尬啊,不知道伊丽莎白是因为她今天的意外才来陪她用餐,还是她的到来本身就是那个该死的奥古斯都的意思?索菲娅边用餐,边也胡乱猜想,偶尔抬头,迎上伊丽莎白的友善微笑,她是真的微笑不出来,没办法,习惯了在陌生人面前的清冷,哪怕她知道伊丽莎白在奥古斯都苏醒前那个月所做的事情,心中对这位阿尔弗雷德小公主也确实敬佩,但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不会表达情绪了。
烛光,牛排,两位同样容颜美丽的少女就在这种尴尬的沉默中缓缓用餐。
然后伊丽莎白突然率先打破沉默,低声说:"不要怨恨奥古斯都呢。"
索菲娅愕然抬头。
依然是低头用餐的伊丽莎白却没有抬头,似乎她根本就没有说过话,搞的索菲娅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再次低头去切下一小块牛排。
"其实奥古斯都不是有意对你有偏见,也不是排斥你。"
伊丽莎白再次开口,终于抬起了头的她,小脸上满是微笑,她说道:"只是奥古斯都也没有办法,他必须得每时每刻都处于小心翼翼的谨慎当中,你想想看啊,这么危险这么危险的局面,他背负的又不仅仅是他的命运,还有我的命运,甚至整个阿尔弗雷德领地每个人的命运都在他肩上,他能不小心吗?你可能看到了奥古斯都居然敢独自跑到帝国去寻求弥撒督主教的帮助,就认为奥古斯都是个果断而有魄力的家伙,可要知道,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如果不是真的已经绝望,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以一个荒原罪民的身份去算计弥撒督主教,天啦,他是疯了吗?"
"所以索菲娅殿下,要原谅奥古斯都呢,他只是没有办法,没有人能够分担他的痛苦,他身边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让他充分信任,能够让他不去戒备,可以说,他对你的排斥,完全就是因为他不得不有的小心翼翼,他也必须得提防任何一个人可能会给他带来的麻烦啊。"
"再说,要这样提防、警惕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这到底有多辛苦、多累?"
伊丽莎白低头,喃喃说道:"你不知道,我也体会不到,只是我知道,这一定很辛苦,很累。"
索菲娅突然感觉有些发堵,她艰难问道:"是他让你来的吗?"
伊丽莎白扬头微笑:"怎么可能啦,那个家伙很笨的啦,他从来都不会道歉也从来不会承认错误的,哪怕他知道是他的问题,他也只会沉默纠正他的态度,却不会说出来。"
索菲娅没再说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们两个就继续沉默用餐,具体吃的小牛排有没有味道,可能她们也感觉不到。
"为什么突然要跟我说这些?"索菲娅问。
伊丽莎白眯起她月牙儿般的眼睛:"因为他是奥古斯都呀。"
是啊,为什么要跟她解释呢?因为他是奥古斯都是她的哥哥呀。
索菲娅突然感觉鼻子发酸,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父亲对她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以后,就发誓再也不会掉眼泪的她,突然有一股掉眼泪的冲动。
她倔强的告诉她自己,只是嫉妒,只是嫉妒这双阿尔弗雷德兄妹的亲情。
亲情,呵,好陌生的东西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