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忒拉斯和骑士们沐浴着如血的残阳返回城堡。
奥古斯都得到消息的时候正趴在书桌上休息,他刚刚跟唐纳德那头老狐狸进行了一夜的勾心斗角,加上唐纳德走后他又必须得第一时间针对唐纳德所提供的帮助修改他的计划,便一直在书房忙碌到中午的时候才终于架不住沉重的眼帘稍微休息了一下。
然后等得到消息他便第一时间起身,接过女仆递来的粗糙毛巾,他简单擦了把脸,便驱动轮椅离开书房,期间经过阿尔弗雷德城堡前的护教骑士团驻扎地,奥古斯都清晰看到换上了一身白袍的索菲娅殿下正在忙着给伤势较重的骑士们治疗;当然,跟阿忒拉斯一起去克里斯多夫领地抵挡巫妖的两名教廷白袍司祭倒是没事,可问题是他们本就不充沛的魔力撑死也就是让他们把阿忒拉斯从死神的手中抢回来,想要再救治其他骑士,实在勉强。
坐在轮椅上的奥古斯都就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神情始终漠然。
阿忒拉斯去的时候包括脱下铠甲离开战马的剑士步兵总共带有约550人,可活着回到城堡的不足0人,其中剑士步兵死亡80人左右,大部分都死在兽人的血腥撕咬下,剩下便全部是骑士伤亡,护教骑士团死亡85人,几乎损失了阿忒拉斯带过去的一半力量,同样的,阿忒拉斯直属的索伦百人骑士团也损失过半——这毫无疑问是个惨重的损失,并且考虑到骑士们没有死在巫妖的潮流中,而是死在人类的阴谋下,这个结果就更是让奥古斯都很难接受。
最后,他便径自驱动轮椅出现在了阿忒拉斯的营帐。
很难想象即便刚从死神的手中成功逃脱,又经历了这样一场剧变,阿忒拉斯依旧能够静心读书。
他听到轮椅的声音,意识到是奥古斯都到来,原本捧着一本书背对着营帐布门的他便缓缓转身。
奥古斯都瞬间皱眉。
在阿忒拉斯堪称完美的英俊脸庞上,一道伤痕顺着他左脸颧骨蜿蜒延伸,不狰狞,却格外触目惊心。
然而阿忒拉斯浑然不觉,他甚至迎着奥古斯都的皱眉神情还微微笑了笑。
只是跟从前迷人优雅的微笑相比,尽管阿忒拉斯的微笑依旧迷人,可奥古斯都就是清晰感觉到了这份微笑的沉重与阴霾,再没有了从前的优雅与轻松。
奥古斯都面无表情道:"我很遗憾索伦的变故,不过还是要向你表示祝贺,从此以后你就是实不至,但名却归的索伦侯爵大人了。"
像是意外奥古斯都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阿忒拉斯先是愕然,但很快便重新微笑;他心存感激,当然知道奥古斯都是在暗示他,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被仇恨和绝望湮没,他也必须得将他这个名不符实的侯爵大人变成实至名归的侯爵大人。
他将右手贴在胸膛,微笑躬身:"谢谢。"
然后抬起头想了想,再次认真躬身:"您一定得接受我最诚挚的谢意。"
奥古斯都轻轻点头。
都是聪明人,自然也都明白彼此的意思,就像阿忒拉斯这两个谢谢,一是感谢奥古斯都的提醒,再就是感谢奥古斯都给他的帮助,可以说,如果不是护教骑士团的拼死护卫,阿忒拉斯没可能活着离开克里斯多夫的领地;并且要不是奥古斯都果断派出最后的50名弓箭骑士前去接应,那即便暂时逃出了克里斯多夫的领地,阿忒拉斯也很难从路易和马克的追杀中活下来,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必须得感谢奥古斯都。
同样的,他不可能憎恨,也不可能提起就是因为他前来阿尔弗雷德城堡,这才给了弗朗西斯和路易机会,因为事实就在眼前,阿忒拉斯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哪怕他留在索伦城,弗朗西斯这条狗也迟早会露出他的阴森獠牙,甚至他还可能跟他父亲面临同样的结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接下来我给你两个建议。"
奥古斯都打量站在他身前的阿忒拉斯,由于伤势,他脱下了他明亮的骑士铠甲,穿着一身轻松简单的白色麻衣,阿忒拉斯身上的淡然气质让人很难相信他的家族刚刚覆灭,他也差点就此死亡。
"第一,留在阿尔弗雷德,给我时间,我会夺回你的索伦。"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阿忒拉斯断然拒绝,似乎他完全意识不到他这个时候一旦离开阿尔弗雷德城堡,就会迎接路易和弗朗西斯的追杀,并且凭他目前的力量,他也很难从这场追杀中存活下来,更别提是重新夺回他的索伦了。
是愚蠢的骄傲?
当然不是,事实上奥古斯都和阿忒拉斯都很清楚,如果他选择了接受这个提议,那么将来即便奥古斯都会真的将索伦还给他,可那也不会再是阿忒拉斯的索伦,起码在阿忒拉斯的身上会深深留下一个阿尔弗雷德的印记。
所以这是骄傲,但绝不愚蠢。
"第二,你必须得尽快离开阿尔弗雷德,你比我更清楚,拖的时间越长,索伦领地那些愿意效忠你效忠索伦家族的领主,就越不可能再见到你。"
阿忒拉斯没有犹豫:"我在等人,很快便会回去。"
奥古斯都没再说话,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道:"对于你能够在一开始便赶来阿尔弗雷德城堡,我心存感激,我很抱歉目前的阿尔弗雷德给不了你太多帮助。"
阿忒拉斯挑眉,道:"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跟我讲过,哪怕为别人付出了什么,也一定不能指望回报,否则某一天得不到预期结果,我们会怨恨的。"
"那么,愿主庇佑你,我亲爱的阿忒拉斯。"
...
等到奥古斯都转身离开,背影也消失在他营帐的门前,阿忒拉斯这才收回他的视线,他伸手抚摸了下脸上的伤痕,看着整齐悬挂在旁边的银亮铠甲,他知道,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穿上那件铠甲,也再不可能向往他崇尚的骑士信念了,因为从今天起,他不只是阿忒拉斯—索伦,他同时更是索伦家族最名正言顺的掌舵者——他是索伦侯爵。
他悄然眯起眼睛,从前璀璨而动人的眼睛里流露出全然的冰冷。
他再次拿起奥古斯都来时正在翻阅的书籍,随手翻到下一页,他的手指落在第一段文字上。
"我已疲于叹息,被悲伤所侵袭;身陷敌人的阴谋当中,仇敌逼迫我的灵魂,想要把我放逐到黑暗的深渊;
主啊,求你使他们恐惧,让他们知道,他们不过是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