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很大,阳光投下来,照的树影斑驳,夏季的燥热将人蒸的汗流浃背。
走在军区里,南姝还没明白陆暄的意思,就已经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感谢自己”。
“南传输员——!”
“南传输员,身体好了吗?”
“记得多休息啊。”
一路的招呼声。
南姝瞥眼看向陆暄,大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
阳光在南姝眸底跳跃,这样的感觉倒是和奥斯皇很像。
实验楼,陆暄带着南姝上了光梯,“你昨天救了很多人,今天来,他们大部分人想特意感谢你,还有一部分人是想替他们的亲友问你,有没有彻底治疗的希望。”
“好,我待会让人把名单记下来,能救则救。”
陆暄点头,“量力而行。”
南姝走到安抚室门前,听到这话眼尾轻扬,“嗯,我知道。”
敲了敲门,有人开了门。
是个男护士,一身白,皮肤闷的也白,寸头大眼,鼻梁很高,看到南姝的瞬间,明显激动了。
“南传输员!”
南姝昨天的“伟绩”已经传遍了一区军区,现在谁见到南姝不激动?
“你好。”南姝微笑。
明然连连点头,看着南姝的眼底带着光,激动的脸都红了:“我是明然,军区实验楼第三楼层的护士。”
陆暄垂眸看着明然激动脸色,眯起眼,“病人怎么样了?”
低沉的男音忽然冒出,明然看向南姝身边,这才注意到南姝身边还有一个男人,愣了愣,快速反应过来:“请进,病人都在安抚舱里,精神识海目前很平稳,情况良好。”
安抚室基调为浅蓝,五个巨大安抚舱放在里面,周围各有一名医护人员守着。
安抚舱内,躺着五个精神暴乱者。
此时,五个精神暴乱者都是清醒着的,透过薄薄的安抚舱看过来,见到南姝时,都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南传输员?”
叶西白着唇,隔着安抚舱出了声。
南姝凑近,“我是。”
叶西是名中度精神暴乱者,一米八五的汉子,脸却白如金纸,身材瘦削,满脸憔悴,风一吹就能倒。
“谢谢你。”
叶西躺在床上,惨白的唇上下翕动,声音倒是很大,脸上看着也有淡淡的笑,让那张憔悴的脸都多了几分生机。
他是真心感谢,自从被虫族精神攻击后,自己精神识海时常崩溃,神志不清,痛不欲生。
被南姝救治后,虽然没彻底平复,但比起之前,真是好了太多。
南姝弯眼:“应该的。”
做了传输员,就得做好事。
“没什么应不应该的。”几步远外有个病人出声,“我朋友都告诉我了,当时情况紧急,要不是南姝您来,我恐怕这条命都要丢了。”
特级亲和力传输员向来高傲,愿意在走廊口,不问其他,直接给他们救治的,南姝是极少数中的一个。
“真没什么。”南姝唇角笑意温和,“说到底,你们都是保家卫国,在战场上受的伤,下了战场,当然该由我们救治。”
话一出,五人都笑了。
陆暄看向她,眸底溢出温暖的光。
为了病人的休息,南姝和陆暄没多逗留,去了另一层楼。
每楼都对南姝展示了极大的热情,到了最后,南姝实在是招架不住,拉着陆暄跑了。
南姝轻喘着气,“他们真是太热情了。”
陆暄看着南姝扑红的脸,“的确是很热情。”
“待会把那些人病患的名单给我,我能治则治。”南姝缓了口气。
再过十天是七月底,奥斯皇不久后就全校停课,开始准备期末考试以及高校大比,到时候她估计脱不开身。
“好,我待会发给你,不过一定要量力而行。”
陆暄想起南姝惨白的脸色就一阵后怕。
“放心,我有分寸。”
···
因为要治疗小部分精神暴乱者的原因,南姝就向奥斯皇请了三天假,专门待在一区军区治疗。
斯马汀和希曼陷害南姝的事情也完全被证实,军法院给出了判决结果:无期徒刑。
但判是这样判,第二天,就有人发现在斯马汀和希曼死在了监狱里。
头骨碎裂,鲜血留了满脸,撞的鼻歪嘴斜,死相惨烈。
据法医初步鉴定,两人应该是撞墙自杀。
随后,关于林见和乔焰等人的处罚也下来了,事件引起人,也就是林见、乔焰,被降低一级,直接成了小兵,其余人被处分。
裘藏的事件性质也恶劣,通报了上面,直接下了降职文件。
由上校降至中校。
十几年的努力,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这些事南姝听了一耳朵,感叹两句,就过去了。
都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夜幕深深,南姝救治完今天的最后一批病患,意外的在实验楼外看见了陆暄。
“陆暄,你在等我?”
“嗯。”陆暄看了眼浓墨般的夜空,“接你回去。”
军区里的夜格外的安静,凉风吹散青丝,空气带着夏季夜色里独有的清凉甜意,和陆暄并排走着,南姝轻声问:“接我回去?”
明亮的路灯将两人影子拉的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一步步,像是徜徉着夏的宁静。
陆暄颔首,影子跟着晃动。
前面是拐角,种着长青树,南姝将陆暄脚步偏移,笑道:“陆暄你忘了,我是传输员,有休息室的。”
昨晚是因为自己太累,不知不觉睡着了,今天就不用拐弯去陆暄那了。
陆暄停下脚步,剑眉皱起,在原地看了看拉长的影子,原本偏移的脚步收了回来,心底升起失落感。
目光落到南姝白净的脸上,“我送你回去。”
这回改口了,不是“我接你回去”了。
两人按照原轨迹走着,明月高悬,陆暄看着周围熟悉的一花一草,失落的心情渐渐好了。
“大概什么时候能治疗完?”
“不出意外的话是后天。”
“怎么这么问?”
“想多和你待几天。”
风吹起,温柔缱绻,像是恋人的耳边低语。
*
将南姝送到楼下,看着南姝休息室的灯亮起,陆暄转身离开,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开了灯,冷光打在黑白色调房间内,地板冰冷,办公桌空旷,茶几上的水已经冷了。
陆暄看着,生出一丝怅然。
关了灯,陆暄走进办公室隔间的休息室。
摸黑走到床前,打开了以往最不喜的床头灯。
灯光一如昨夜的晕黄,爬满了床,黑色床单晕上浅浅的暖黄色,少了昨夜的旖旎。
定定看了床半晌,陆暄转身去了浴室。
水声响起,又很快消失。
打开浴室门,陆暄换上了黑色浴袍,微敞开的肌肤露出,水珠沿着劲瘦细腻的肌理滚落。
陆暄又回到床边,看着黑色床单,垂在身侧的手掌动了动,又安静下来。
换,还是不换?
纠结许久,身上的水珠都已经干了,最后,陆暄眉峰微捻,脱鞋,躺了上去。
这床单,即使到了第二夜,也没换成。
床头灯关了,深夜寂寂,一切陷入安静。
“阿暄···”
清婉娇细的声音。
床头灯不知何时亮起。
浅淡的暖黄色,低软柔媚的声音是他不曾听过的美妙音符。
窗外的枯枝轻晃,月影重重,春风入梦。
“腾——”
陆暄从床上坐起。
满头大汗,心脏骤停。
冷锐锋利的眼神没了焦距,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下一秒,剑眉皱起,被子里温热的濡湿透过睡袍,无比清晰的传递给各项感官。
陆暄瞬间黑了脸,耳根通红。
想起梦境中的一幕幕,牙根的发紧,心跳如鼓。
沉默掀开被子,陆暄半红着脸,半黑着脸,看着纯黑床单,这回半点犹豫都没,直接扯下,连带着被罩,一起扔进了浴室。
动作带着气恼。
这回,纯黑床单总算换下了。
*
清晨,南姝换好衣服,看了眼时间,轻挑眉。
陆暄迟到了?
真稀奇。
又等了会儿,陆暄的人还是没到。
南姝想了想,打了个智脑通讯给陆暄。
南姝楼下的玉兰树下,已经站着许久的陆暄看着智脑上面显示的“姝宝”二字,罕见没有立马接起。
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智脑页面,舌尖顶着后槽牙,犹豫了会儿,陆暄才接起。
“陆暄?”
南姝清润的嗓音。
和昨夜梦中的声音截然不同,陆暄浑身绷紧,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你不是说早上八点过来的吗?现在没到,是有事走不开吗?”
已经来这儿两个小时的陆暄沉默下去。
喉咙紧了紧,心跳加快:“嗯,刚才有事,我马上到。”
“好,那你尽快。”
南姝切断了智脑通讯,看着黑了的面板,内心疑惑。
陆暄今天好像怪怪的。
摇摇头,南姝不解。
楼下,陆暄薄唇抿的死紧,沉默的上了楼。
不久门铃声响起。
南姝开了门。
入眼是陆暄俊美的脸。
依旧是那身墨色军服,笔直挺拔,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只是抿紧的薄唇显得主人心情不是很好。
南姝今天穿了条嫣红色掐腰长裙,上面映满了花,艳而不俗,腰身被细带束着,婀娜多姿,弯起的眉眼携着浅淡的妩媚,竟和梦中的美色有几分重叠。
陆暄有一瞬间晃神,向来平静淡定的脸色显出几分不自在。
方才的疑惑又涌上来,南姝问,“怎么了?”
总觉得陆暄今天有些怪。
“没什么!”
陆暄否认的极快,裹在墨色军服下的身体都绷紧了,视线偏移,没敢看南姝那张过分明艳的脸。
南姝微怔,盯着他的脸,反应这么激烈?
感受到南姝的视线,陆暄渐渐有些绷不住了,加上心底那点隐秘的不可诉诸于人的想法,一点点,陆暄生平第一次,红了脸。
南姝黑白分明的杏眼瞪大了。
看着陆暄越来越红的脸,走上前,抬起手,要往陆暄额头上摸。
陆暄只觉淡淡的馨香传来,和梦里的一模一样的味道使得心底微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远离那股淡淡的馨香,也避开了南姝手的触碰。
南姝没在意他的动作,收回手,皱起眉,“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陆暄眉宇透着懊恼,“没发烧,只是昨晚睡得晚了,精神不济。”
“是么?”怀疑的目光流连。
“是。”陆暄手心攥紧。
南姝收回视线,勉强信了。手指向自己收拾出来的漆白实木桌,“我准备了早饭,你多吃点,吃完再睡会,不用陪我去实验楼。”
陆暄眉眼染上郁色。
经过了昨晚,他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南姝走在前,青丝飘动,没注意到原地陆暄的神色,只走到桌前,替陆暄盛了碗粥,扭头,笑的明媚:“过来吃早饭。”
陆暄抬脚过去,沉默坐下,全程低头喝粥,没怎么敢看南姝的脸,话更是简洁到了极点。
直到饭后,陆暄状态才好点,理了理军服,站起身,“我送你去。”
“不用,我都熟门熟路了。”
“你累了,还是回去休息会儿吧。”
陆暄摇头,坚持把南姝送到了实验楼。
楼前,陆暄说道:“我中午来接你。”
南姝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