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晚宴用的是最常见的自助餐形式,各种生猛海鲜摆满了长条餐桌,内地天南地北的山珍河味也不少,可这里毕竟是社交型晚宴,基本上绝大部分人都端着个酒杯子四处找人寒暄,埋头吃东西的没几个。
这绝少的几个人里面就有陈大河和饶山,两人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七八个碟子,一手筷子一手酒杯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猛吃。
正吃得起劲的时候,饶山突然一顿,飞快放下酒杯筷子,顺手扯着餐巾把嘴擦干净,同时甩给陈大河一个眼神。
可正和一只皮皮虾做斗争的陈大河没收到信号,依然艰难地剥壳。
“濑尿虾不是这么吃滴!”
陈大河闻声抬头,只见霍先生站在他面前,一手抓起盘子里的一只濑尿虾,揪掉屁股和最后的两只脚,然后拿起一支筷子,照着剥开的地方捅了进去,接着往上一撕,整个背壳完整脱落,露出里面白嫩的虾肉。
“漂亮!”陈大河站起来拍拍手,“霍先生也是位吃中好手啊。”
“你这马屁真不怎么样,”霍先生将虾肉丢进嘴里,拿餐巾擦擦手,顺势坐到椅子上,随后笑着说道,“在海上讨生活的谁不会吃虾啊,能从石头缝里榨油才是真本事!”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马安国也到另一边坐下,呵呵笑道,“霍生做海沙河沙生意,这沙子也是石头变的,可不就是从石头缝里榨油!”
“哈哈,”霍先生爽朗大笑,“马总,你可真不像一个美国公司的高管,他们那些人就没有一个跟我这么说话的。”
马安国耸耸肩,“就算是给美国公司打工,首先我也应该是一个中国人,他们那种门缝里瞧人的本事我可学不会。”
霍先生面带微笑连连点头,看看一张桌子上的三个人,轻声说道,“我真的非常奇怪,一家再正统不过的美国公司,是怎么会喜欢用中国人做高管的?”
可不是么,陈大河是北金琼斯公司前总经理,饶山是龙江保全和顺风运输公司的总经理,马安国更牛,EO集团亚洲区总裁,在这个年代的外资公司里面,华人高管简直就是凤毛麟角,更别说一下出现这么多。
“那您的问题就问到点子上了,”马安国伸手指指陈大河,“谁叫我们老板有一个中国朋友呢,而且从她起家开始,这位中国朋友就对公司发展的每一步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如今虽然不在公司了,但有这一层关系在,用再多中国人也很正常。”
“嗯,”霍先生点着头,转身看向陈大河,“陈先生的名头我自然听过,其实今天贸然过来找你,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陈大河看着他眨眨眼,伸手示意,“您请说。”
“两年前,”霍先生突然压低声音,“奥利弗琼斯小姐找过我两回,我也陪她做了一个局,最终这个局搅得香江是天翻地覆,我就是想问问,设计这个局的人,是不是你?”
两年前,也就是八二年,那时候奥利弗听了陈大河的分析建议,找了一帮专业操盘手制定了一套连环投机方案,先给烧到发烫的香江地产火上浇油,把火烧旺之后脱手全部土地物业,然后等佳宁案爆发的时候,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转身做空香江股市,霍先生嘴里的这天翻地覆四个字,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啊?”陈大河心里打了个咯噔,脸上却满是无辜地瞪着眼睛,“霍先生怎么会这么想呢?我虽然和琼斯小姐关系不错,但她总不可能什么都听我的吧,更何况这种涉及几十亿美元的巨额投资,我要有这个本事,何不直接让她把钱投去内地,那不是更好!”
霍先生眼睛死死地盯了他几秒,随即哑然失笑,“对对,是我孟浪了,”
然后转头看着马安国,“马总,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马安国立刻直起腰背,正色说道,“您请说。”
“我想请您给琼斯小姐带句话,”霍先生笑道,“两年前,奥利弗小姐在地产狙击战中,重创置地集团,并在后续金融大战中对置地给予连击,替我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所以我就想表达一下谢意!以后在香江,贵方但凡有任何事情,可以请我出手一次,鄙人绝不推辞!”
马安国眼神微动,轻轻点头笑道,“好,晚辈一定帮您把话带到。”
霍先生跟置地之间的恩怨,是个香江人都知道,一点都不神秘,只是他没想到,霍先生请他带着来找陈大河,竟然是为了这件事,而且,这句话明着说是带给琼斯小姐,实际上是说给陈大河听的吧!只是,为什么不是当时,而是在两年后?
“好好好,”霍先生大笑两声,随手拍拍陈大河胳膊,“你小子也真是,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尽在别的地方瞎转悠,否则咱们爷俩早就见面了,哪里用得着马总引荐。”
这位老先生挺跳脱的啊!陈大河眼珠一转,连忙侧过身子微微弯了个腰,“霍先生说笑了,您要见晚辈的话,直接让我们廖主任叫我就行,晚辈肯定第一时间登门拜访,哪里还用得着人引荐呐。”
“哈哈,”霍先生又是大笑着拍了两巴掌,“小伙子不实诚,”
陈大河正眨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时候,他又将话题一转,“我听说你跟嘉和的邹闻淮打了个赌,说我们国家的体育代表团一定会大丰收,那我们也打个赌怎么样?”
又打赌?
陈大河突然感觉自己老了,怎么思维还跟不上老人家的节奏了呢。
也不等陈大河说话,霍先生就直接说道,“下个月亚奥理事会,将在汉城召开第三届常务理事会议,讨论第十一届亚运会的主办城市,这次就两个城市竞争,北金和广岛,你觉得,谁会赢得主办权?”
陈大河一拍大腿,“那还用说,肯定是北金啊!”
“好,我也赌北金,”霍先生指着他,“如果北金拿下举办权,我承诺,捐赠一亿用于亚运会场馆建设,如果是广岛,你说怎么办?”
陈大河有点懵,“等等,霍老,我赌的是北金,你也赌北金,那谁赌广岛?”
现在他很是莫名其妙,这位老先生很飘啊,自从过来之后就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想闹哪样?
“管他谁赌广岛,”霍先生嘴角含笑,意有所指地看着他,“我的意思是,如果广岛拿到举办权,怎么办?”
陈大河被他绕晕了,先捋捋啊,两个人打赌,哦,都猜大,然后开小了怎么办,是这个意思?
都赌大,然后开了小,那就是都输,
都输?
输了怎么办?
嗯,想清楚了,霍先生的意思应该是输了怎么办吧,陈大河立刻信心十足,当然是凉拌,九零年的北金亚运会那就是板上钉钉没跑的事,他还能输了?铁定赢啊!
不过,没人赌广岛,赢了有什么用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