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们也关起门来聊过,”罗东升放下筷子,看着陈大河笑道,“说起来,我和老孙头能进这里面,还跟你有点关系。”
“我?”陈大河指着自己的鼻子,筷子上夹着的毛豆差点掉下来,自己还有这本事,我怎么不知道?
“嗯,确实有,”孙云东一口小菜,一口小酒的,笑呵呵地说道,“你还记得我两年前给你布置的那篇论文不?”
陈大河眼珠上翻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道,“就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孙云东拍着桌子哈哈一笑,“虽然你小子偷懒,一个字都没写,不过当时说的那翻话倒是给了我很大的启发,也算你过关了,”
“后来啊,我以你那段话为核心,写了篇东西递上去,结果一不小心入了首长的法眼,又找我过去谈了两次话,这才有机会进这个顾问组。”
“我也差不多,”罗东升接过话头,感慨着说道,“每次跟你小子聊天,都能从你的奇思妙想中得到一些感悟,尤其是最近一次,感触良多,算是收获不小,近两年多次进紫禁城问对,总算没出什么纰漏,这次也算是水到渠成吧。”
陈大河嘿嘿笑着没说话,他知道罗东升说的是美国宣布星球大战的时候,应该如何应对那翻建议,不用想也知道,当时宫里肯定是吵成一锅粥,现在罗老头顺利进组,而国内也平淡应对,显然是赌对了结果。
“嘿嘿,”这时李中和竟然翘起了尾巴,用鄙夷的目光打量两人,“一大把年纪,还要个年轻人托着才能进步,你们也就这样了!”
“滚!”
两声化成一声,孙罗两人齐齐翻了个白眼,就差将杯子里的酒泼到他脸上。
“所以说,你们是都要调来北金吗?”陈大河赶紧打岔,“李老爷子,你还回学校教书不?”
这几个老爷子关系好得不得了,偏偏每次碰面,要是没有外人在场,没几分钟就能吵起来,算是活怕了他们!
“不回了,”李中和转过脸不瞅他们,看着陈大河说道,“从这个月起,我就调回国内任职,专门在顾问小组上班,年纪大了,精力有点跟不上,还是不去祸祸年轻人了。”
“你不祸祸,我还得继续诲人不倦啊,”孙老头扶着酒杯,眯着小眼笑道,“上头问我的意见,是调北大还是人大,让我给拒了,我还是在老地方教书比较好,最起码,每次臭小子回家的时候,我还能弄辆车去接一接送一送不是,跟以前相比,就是多了份津贴,嘿嘿,我孤家寡人一个,又不花钱,要那么多钱干啥,”
“你不要给我啊,”罗东升探过头,打断孙云东的话,眼里还带着三分醉意,“我手底下那帮学生,本来就那么一点津贴,好家伙,有的竟然寄一大半回家,自己天天两样菜轮着来,一样馒头就水,一样水泡馒头,正好,你不要,给我请他们吃几顿好的!”
“屁,老子话还没说完好不好,”孙云东一眼瞪了回去,脸上同样有了几分醉意,“谁班上还没几个穷学生,老子的工资有一大半都补贴给他们了,话接上回,我又不花钱,要那么多钱干啥,正好可以多买几斤肉,给手底下那帮娃子补补身体,就算喝粥,起码也得弄个咸蛋肉粥吧。”
李老爷子就这么呵呵看着不说话,早些年他也一样,自己的工资有小一半都补贴了出去,不过去了一趟上剅,回来后就变了些,补贴还是有,不过一不补钱二不补肉,都让他买了书,给学生们建了个图书角,反正,直接补贴的事儿他是不会干的。
陈大河握着啤酒杯,看看才喝了几小杯的三个老头子,不禁咂咂嘴,关老爷子这酒可以啊,才喝了几口就上头了,难怪千叮咛万嘱咐每餐不能超过二两,不过看他们这样子,估计一两就到头了吧。
一顿小酒喝到中午,午饭也不用吃了,三个老头儿带着七八分醉意,嚷嚷着让关三拿酒,好让他们带走。
“走什么走,”陈大河没好气地说道,“今天就在这儿住下,等酒醒了再回去。”
“住什么,我没房子啊,我老李,在北金也是有宅子的人,”李老爷子瞪着眼睛,眼珠子红通通的,“老子给你的宅子,你倒好,一声不吭还回来,行啊,还回来就还回来,反正我李家有后,不怕没人继承,那是李家老宅,不住那里,我住哪里去?”
李家老宅那里一直都安排有人打扫,这次李中和回来后,就一直住在那里。
“就是,”孙云东搭着李老爷子的肩膀,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李老头宅子大,我去给他搭伴,不住你这里。”
陈大河眼角直抽抽,这几个老头子,怎么喝醉了都这么喜欢撒酒疯呢。
“小子,”罗东升也凑了上来,拍拍陈大河的肩膀,“废话少说,赶紧的,叫个人送我们回去。”
陈大河撇撇嘴,叫来关鹏和图全,分别送三人回家,当然,一人一大壶药酒是必不可少的。
送走三个莫名其妙的老头儿,陈大河便想去电视台找茜茜,刚才他就喝了两瓶啤酒,上完两趟厕所,屁事儿都没有。
但走到车库,才想起还有件事没办,便回来先在书房打了个电话,才叫上叶正根,一起骑着侉子直奔后海。
三轮摩托奔驰在北金城的大街上,这是近一年来陈大河头一回近距离接触老北金城的街景。
房子还是原来的房子,路也还是原来的路,这些都没怎么发生变化,变的是街头的广告牌,还有路上的行人。
原来八二年北金街头就有广告牌了啊,陈大河看着一副巨大的贴墙画报,心里发出一声感慨,今年整顿经济,明年整顿治安,等到后年,非公经济的春天就要来了呢。
还有人也不同,原来衣服都是老三色,现在则鲜艳了许多,款式也更丰富,不少相伴而行的女同胞还烫起了卷发,有些男同志也穿上喇叭裤,顶着蛤蟆镜招摇过市,街边的门店里隐隐传来邓丽君的歌声,似乎空气中都腻着一股甜味儿。
似乎,真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