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天的时间,袁肃要召开慈善宴会募集善款的消息,就从滦州传播到了辖区所有县镇。不得不说,在散播消息的办事上,王磷同早已经是轻车熟路,很快就把这件事办好了。
至于在慈善宴会上举行拍卖的活动,王磷同虽然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但最终还是掏家底寻了几件古玩贡献出来。他当然很清楚,绝不能找一些东西糊弄袁肃,拍卖会上少不了会有行家在场,要是当场弄出尴尬来,损自己的面子是小,损袁肃的面子才是大。
贡献出来的这几件古玩虽说算不上价值连城,但收藏了这么久总会有感情,再者也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尽管王磷同愈发觉得闹心,关外闹灾荒偏偏要摊到滦州这边,这算是遭的哪门子罪?千番万番在心里自我安慰,权且当作贿赂袁肃,这才勉勉强强寻回几分安慰。
袁肃最终决定在谘议局大楼的会馆举行宴会,除了各县士绅官僚之外,他还请史密斯博士、雷诺森以及前来滦州开矿的另外几位洋人到场,为慈善宴会增添几分时髦。他自然不在乎这些洋人会不会捐款,就这个时代的中国环境而言,有洋人出席的场合才显得更正式、更主流,无非是请几个金发碧眼的人物来撑撑场面罢了。
自从消息传来之后,滦州、昌黎、唐海、乐亭四地的官绅阶级们都感到很郁闷,之前袁肃办民防时大伙都不遗余力凑了那么多钱,这会儿又没什么大事还要搞捐款。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山海关出了事,但一方面这事又碍不着直隶省什么干系,另外一方面许多大商户就准备大发一笔灾难财。袁肃在这个时候号召他们捐资赈灾,这不是反其道而行之?常言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纵然是大总统侄子这事也有些过分。
不过粮商毕竟只是一部分,不能说所有大户人家都很反感厌恶,其余的官绅只是感到很麻烦,而且自己出钱让袁肃出名,这事情也着实不地道。
除了这些上流社会之外,各地老百姓们或多或少也对这件事有所耳闻。
在这些平头老百姓们眼中,袁肃此举自然是值得称赞,外省的人受灾袁护军都如此重视,等到有朝一rì不幸之事发生在这里,相信袁护军肯定会更加重视。
在空闲的时候,袁肃还亲自走访了城中几位大户人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与这些人说了一大堆话,同时还摆出一副官威的样子,暗示此次之事势在必行。
在这些走访的人家当中,少不了要与那些大粮商见面。他并没有强势威胁,只是说此次仅仅募集一部分赈灾物资,是为了防止难民情急之下强行闯关,一旦事发至此,到时候直隶省必然会大受影响。至于数万人的灾民,最终还是要依靠běi jīngzhèng fǔ主持大局。
这些话最终是起到几分作用,倘若难民失控闯进关内作乱,弄不好辛辛苦苦囤积的粮食倒让难民哄抢走了,反而得不偿失。再者经过这次走访,他们也很清楚袁肃的心态,只要这位袁护军不是想打肿脸充胖子,其他一切都好商量。
慈善宴会召开的rì期正是七月二十二rì,同样是在这天早上,第一混成旅旅部通讯处收到一封电文,陈主任亲自带着电文跑到袁肃的办公室呈递了上去。
“哪里来的电文?”袁肃正在查看今天午宴的费用安排,随意的向陈主任问道。
“大人,是陈大人从山海关发来的电文。”
“是吗?赶紧拿过来。”袁肃立刻站起身来,迫不及待的接过电文。陈文年在昌黎县准备两天时间,想必是昨rì刚刚抵达山海关,今天一早就发回了电文。
仔细过目了一遍电文,陈文年并没有交代的太多,只说山海关郊区确实聚集了许多难民,每天都有人死亡。更严重的还是郊区一些村镇经常发生偷窃、抢X劫事件,不少本地农户被迫转移到城内,许多还未成熟的庄稼、果林尽皆被毁。山海关各大城内封闭,通过关外的铁路被迫中断,情况不容乐观,但尚且还在控制之内。
“马上回电,我明rì一早亲自带领第一团出发前往关口,本地筹集的赈济物资会在随后十天之内全数发到山海关。”看完电文,袁肃脸sè紧绷,刻不容缓的吩咐道。
“是,大人。”陈主任不敢怠慢,转身yù往门外走去。
“且慢。”袁肃忽然又喊了一声。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陈主任回过身来。
“běi jīng那边仍然没有消息吗?”袁肃认真的问道。
“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陈主任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再去一封电文,把我这边的安排汇报上去,请zhōng yāng尽快做出批示。”袁肃凝重的说道。
“卑职明白了。”
到了晌午的时候,袁肃刚要出门前往谘议局会馆,何其巩和杜预二人一大早已经先一步前往会馆打点,料想这个时候应该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然而人还没来得及出门,王磷同派来一名听差匆匆赶到旅部大院,催说会馆那边人已经到齐了,就等袁肃到场。
于是,袁肃带着几名jǐng卫员,乘马与听差一起前往谘议局会馆。
来到谘议局会馆,此时会馆门口的大街上已经停泊了许多装饰豪华的马车,其中甚至还有两辆难得一见的洋车。会馆大门口由第一混成旅的士兵值守,车夫、听差、随员等一律都在门外侯着,并非不安排这些人伙食,只是场地有限,只能等主场的活动结束后再另外安排。
杜预一直在门庭口上张望,看见袁肃一行人到来后,连忙快步迈出大门迎接了上来,帮助袁肃牵住了缰绳。
“大人,人都到齐了,所有名单上的宾客无一缺席,而且还来了许多名单上没有的宾客。”
“是吗?都是些什么人。”袁肃翻身落马,好奇的向杜预问道,按理说今天这个事情不是什么好事,怎么可能还有超出预邀之外的宾客。
“都是一些名士,还有两个从天津赶过来的洋人。”杜预一边拴好袁肃军马的缰绳,一边不疾不徐的说道。
“洋人?天津来的?是今天刚到的吗?”袁肃愈发感到疑惑不解,他第一个念头想到的会不会是彭加勒,不过杜预是认识彭加勒的,要真是对方来了直接说名字就是。
“是的,他们说是专程赶来参加这次慈善宴会的。而且这两个洋人好像来头还不小,连史密斯博士和雷诺森他们都对这两个人很尊敬似的。”杜预煞有其事的说道。
“这怎么可能,前天才让你们派出去邀请函,天津那边是如何这么快知道这个消息?”袁肃拧着眉头说道,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开办这次慈善宴会与洋人是没有利益可言,无论是雷诺森还是史密斯博士,他们完全没理由也没必要把这个消息专程发到天津去。
正因为如此,他不得不深思从天津来的这两个洋人,究竟是如何这么清楚这里消息?
“回大人,卑职也很纳闷,王大人还上去跟这两个洋人攀谈了一阵,可一样没有摸清楚这两个人的底细。而且……而且还有一个奇怪的事儿……”杜预神sè很纠结的说道。
“什么奇怪的事儿?”袁肃追问道。
“洋人都是金发碧眼,浑身长毛的才是。今天来的这两个洋人,有一个还好,可另外一个长的跟咱们中国人差不多,黑头发黄皮肤,而且还是细皮嫩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夷国皇宫里来的一个太监似的。”杜预一脸嫌恶的说道。
“你净瞎说,洋人皇宫里根本没太监这种人。”袁肃没好气的训了一句。
“反正,大人您待会儿见到就知道了。”杜预摊开双手无奈的说道。
袁肃没有再多说什么,迈步朝着会馆大门走去。
刚刚走进门庭,王磷同正好闻讯从大堂上赶了出来,哎声说道:“袁大人喽袁大人,你怎么姗姗来迟呀,客人们都到齐了,就等着您来主持呢。”
袁肃笑道:“这不还没到吃饭的点嘛,有这么着急吗?”
王磷同砸着舌头说道:“瞧您说的,很多客人早晨就赶来了,一直在会馆里干坐着。大家一听说是您设宴款待,谁还敢不放在心上呀!”
袁肃倒是没有意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只能说他这个护军使的名望确实已经凝聚成型。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在王磷同、杜预和几名jǐng卫员的簇拥下向宴会大堂走去。站在宴会大堂门口的一名侍从等到一行人走近时,一边吩咐另外两名侍从开门,一边扯着嗓子高声唱道:“东直隶护军使袁大人到!”
原本熙熙攘攘的宴会大堂渐渐安静下来,坐着的人立刻站起身,站着人则目光移向大门口。整个宴会大堂上约摸有七、八十名客人,一个个穿着不俗,胸前、脖子上、手上等等但凡能彰显富贵的部位尽皆穿红戴绿、银白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