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营帐中!
姬无双已经拔出了狼牙箭矢,以及那削断的月斧斧刃,面色苍白的坐在主座上,脸色难看之极。
帐内静悄悄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不敢开口破坏这气氛,周遭的温度似乎比外边更冷几分。
就连平时大大咧咧的壮汉都不做声,只是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而犯了大错的吕布,此时跪在中间,垂着头,眸中尽是悔恨。
不过,他悔恨的不是出手射杀刘胜,而是误伤了视若生父的姬无双。
姬无双虎目依然冒火,瞳孔中无边的火焰在燃烧着,冷冷的注视着跪在面前的吕布。
“布儿,你可知错?”
“师傅,徒儿知错了,徒儿以后再也不犯了...”
吕布抬头,眼光熠熠的望着面前的姬无双,面露讨好之色,连忙说知错了。
“不,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你可知道一个人,无论是强者,还是弱如蝼蚁的存在,都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
“做人要有原则和底线,这一点决不能触碰和逾越;作为一个强者,不仅要有强大的武力,还要让内心强大无比...”
“为师纵横沙场十多年,之所以让人敬畏,是因为我做事有底线,有原则,所以他们虽然畏惧我,但是却还敬重我,这才是为师的荣耀...”
“而你要是一昧的如此行事下去,或许很多年后,会让无数人惧你、怕你,但是绝不会敬重你...”
“背后依然会有人戳你脊梁骨,成为反面教材,遗臭万年,这才是为师震怒的原因,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好好想想,不要让为师失望...”
姬无双此时脸上怒容慢慢消散,同时心里十分的自责。
他教给了吕布叱咤疆场的无双本领,却没有教给他为将为臣的守则。
这一席话,让面色桀骜的吕布陷入沉默之中,同时它的兴绪慢慢的陷入回忆中...
那一年,他在并州,统帅数万并州狼骑,令羌人闻风丧胆,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那时候,他心底的野心还未滋长,只是一个心系百姓,以保护边疆为己任的无双猛将...
那一年,洛阳城外,第一次被名利金钱所诱,受到李肃挑拨,挥戟毫不留情的斩杀了视如己出的义父...
那一刻,他的底线和良知,终于在金钱名利面前,化为粉碎,随风而逝。
从此,只有令人畏惧厌恶的三姓家奴,再无保家卫国的无双猛将。
他的强,只被人畏惧,却从未令人敬重...
又是几年,心智不坚定的他,恃才傲物,初次遇到那倾国倾城的貂蝉,冷酷无情的心,终于散发生机。
可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将天底下的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不甘,他要反抗,再次放弃了自己的底线,为美人,斩杀了自己的义父,依然是毫不留情,杀人不眨眼...
又是几年,他漂泊无依,带着一群丧家之犬,四处游荡,路过徐州,被惜才的刘备收留。
可是,心智不坚定的他,因为没了底线和原则的约束,依然还不犹豫的做出了鸠占鹊巢的无耻之举,夺了刘备的徐州...
最终,毫无底线的他,走到了末路,众叛亲离,妻离子散。
当最后时刻来临的时候,所绝大多数人都弃他而去,而只有两个人,依然从容得跟随他,坦然面对死亡。
那一刻,他是那么的绝望和无助,但是却依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从一开始,就错了,错的离谱。
而这些,一点一滴的聚集起来,嘴中酿出苦果,让他自己吞食。
“我错了吗?我真的错了吗...哈哈哈,是我错了,错了...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啊...”
就在所有人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吕布的时候,吕布突然开始喃喃自语起来,接着状若疯狂的大笑大哭,精神似乎崩溃了一样。
“大哥,布儿...你看要不要叫醒他?”
姬无双身旁的那个面色冷萧的男子面露忧色,忽然开口道。
“不用,相信他,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醒来...”
姬无双惨白的脸色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摆手阻止,同时心底喃喃自语。
“布儿啊,希望你能从自己那扭曲的心灵中走出,只要走出来,未来的东洲,必有你一席之地...”
半响,吕布慢慢冷静下来了,此时他眼中血红一片,眼珠布满血丝,十分可怕。
同时,浑身萎靡,似乎生了一场大病,头发都有些散乱。
“师傅,布儿知错了,布儿好苦,好苦,呜呜呜...”
吕布忽然跪在地上,趴在姬无双膝盖上,如一个孤独无依的小孩,在姬无双怀中痛哭流涕...
“孩子,苦了你了,哭吧,有什么伤心事,就哭出来吧,别藏在心底,无论发生什么,为师都在你身旁,你都是为师的徒弟,那个从小在我的看管下长大的毛头小子...”
说到这,姬无双也抹了抹眼泪,同时哽咽的笑道。
“哎呀,眼睛里进了沙子,的出去吹吹...”
其他几人见此,眼角湿润,纷纷起身,逃也似的走出了营帐。
许久之后,吕布停止了哭泣,坐在姬无双脚下,脸上的阴沉,已经消散了,同时变得有些沉默。
“孩子,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你要知道,作为一个男子汉,无论贫富贵贱,他都要有底线,原则,这才是男儿立身之本...”
“未来的九州,将会是百家争鸣的局面,那里有无数的机遇等着你,就看你能否把握住...”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你生来就是一员将星,所以为师只教了你冲锋陷阵的本领,而忽略了做人的准则,这是为师的失误...”
“这次攻打麟州,为师不会帮你,你要是有本事,可以拿下麟州,没有的话,就悬崖勒马,安心做一员驰聘疆场,冲锋陷阵的猛将吧...”
姬无双摸着吕布的脑袋,亲手替起梳理散乱的发须,语重心长的说道。
“嗯,师傅你放心吧,孩儿知道该怎么做,不会再让您失望的,不过孩儿有自己苦衷,一定要与北冥昊分个高下,不然我不甘心,希望师傅能够理解...”
“哦,北冥昊?你和他有什么过节?听说他亲手杀了你几员大将,就因为这个,你要与他不死不休?”
听到这,姬无双目露惊讶之色,有些诧异的看向吕布,开口说道。
“不,不止如此,我与他有夺妻之恨,此恨不共戴天...”
吕布眸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咬牙切齿的说道。
“糊涂啊,大丈夫傲立当世,何患无妻?仅仅因为一个女子,你就要与强大的北冥昊死拼,你给我下去好好清醒清醒...”
姬无双作为沙场战将,自然不能理解吕布的心思,气得直发晕,感情自己说了这么多,一点用都没有啊。
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是不会理解的。
吕布也不做解释,不过姬无双的一席话,却真的让吕布如获新生一般,进行了一次涅槃。
不过这不是实力的涅槃,而是心境的蜕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