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远在柳林市的一个山里,蒙铃也在想着心事,蒙铃想的是萧博翰,这儿的山很大,大的好象天很窄,鸟都飞不出去,在大山的半山腰处,有几间破败的房屋,只有巴掌大的一块操场上一根旗杆上飘扬的五星红旗,告诉你这是一个学校。
蒙铃就在这所学校里。
这里远离城市,山高路险,交通极为不便,山里的很多人甚至一辈子没有到过县城,更别说到柳林市去了,他们就在白云和山水中度过一生,有些村落甚至还保存着刀耕火种的生活方式,一句话,在某种程度上讲,这是一处被人遗忘的角落。
学校只有两个老师。一个是蒙铃,一个是近60岁的男人罗建军。
罗建军是当年的知青。文化.大革命上山下乡插队来到这里,后来当了老师,在这所方圆几十里唯一的一所学校一干就是40年,说是学校,其实也就50来个学生。一到五年级分成两个班,老罗一个人的时候就这个班上课,那个班自习,来回交替。
当蒙铃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深深震撼。她不敢相信在这喧嚣繁闹的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地方。一切都那么原始-----课桌和登子是用山上的青石板做的,年头长了被孩子们的衣袖磨蹭的油光铮亮。黑板倒是用水泥砌的,岁月在上面刻下横七竖八的裂纹。窗户上的玻璃早烂了,贴着白色的塑料薄膜。墙是用山上的石头垒起来的,很结实也很粗犷。屋顶是用石棉瓦打造的,有不少地方已破损,阳光照下来透过屋顶在教室里形成几何般的光柱,光柱里有灰尘飞舞。
老罗黑瘦黑瘦的,脸上皱纹很密,像一块苍老的树皮。人很闷,话不多。只有在他一笑的时刻,那笑容里的羞涩带着一种真善美的光辉能瞬间穿透你的心。
蒙铃问他一个人怎么能够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坚持40年?老罗只是憨厚一笑道:“孩子们离不开我。我走了他们怎么办?”他没有更多的解释。
老罗是上海人,当年出身不好的他在做过旧社会小商贩的父母因被批斗深受污辱而上吊自杀后,孑然一人随着上山下乡的洪流来到这里插队。
山里的百姓对他很好,看他有文化,就推荐他做了这所学校的老师,而他也喜欢这里的山山水水和朴实的山民,文化.大革命的残酷和那个把人变成魔鬼的世界,让他的心灵深受摧残,他厌恶乃至仇恨那个世界,而在这里,他享受着人的尊重和大自然的沐浴,还有孩子们明亮的眼睛和笑声。
蒙铃听到了他的情况,当时就被深深感动,她觉得她的生命会在这里找到归宿。
老罗很惊诧蒙铃的到来,过去也有不少青年男女到这里来说要当老师,可最后没有一个坚持住,最多10来天就消失了。
老罗也不责怪,在他看来,如今的年轻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他们和他不是生活在同一个年代。
对蒙铃,老罗也这么认为,不过是年轻人给自己的生活添一段传奇罢了。
但蒙铃的美丽和气质,是他惊诧的原因,这样的女子,在大城市足以有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乃至更好的生活,为何会来这里呢?
山里的百姓老老少少听说学校里来了一位仙女一样漂亮的女老师,纷纷前来观看,然后热情地请蒙铃去他们家里做客,那种朴实和真挚往往让蒙铃无法拒绝。结果是在一个星期内蒙铃吃了她认为这一生中最好吃的饭菜,山珍野味和这里特有的原始生活风味让她大开眼界。
老罗把学校里他认为最好的一间房子收拾出来让蒙铃住进去,房子不大,也就不到十个平米。一张床一个桌子就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间,蒙铃把屋子收拾的很干净也很有创意,她他让老罗帮她从山上搞了很多宽厚的树皮把整个墙上铺满,树皮的纹理和清香把小屋装点得原始风味十足。
墙上挂了几幅她喜爱的油画,她也用树皮包了个边框,很时髦。把屋里的灯泡装在一个用竹子改造的竹管里,上面钻了很多眼,打开灯,光线从青翠的竹管里泄出来,凭添三分情趣。
晚上山风吹过,林涛哗哗地响,不时传来也不知什么鸟发出的悠长的啼鸣,更显大山里的幽静,深山里的小木屋也很幽静。
唯一让蒙铃遗憾的是学校没有电话,也不能上网。老罗说道离这里十几里的寨子有电话,他想办法找人看能不能引一根电话线到学校里。
蒙铃代三门课,语文,音乐,绘画。其它的都归老罗。上课的第一天,站在那小小的讲台上,望着下面一张张黑红的小脸和一双双清澈明亮充满渴望的眼睛,蒙铃一下觉得这三尺讲台很神圣。这些山里的孩子们应该有和城里的孩子们一样的教育,一样和这个社会有着贴近的生活。而不是在这深山里自生自灭,和他们的父辈过同样的生活。他们缺少一对翅膀。
而她,就是给他们安装翅膀的人!
她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
转过身来,用深情地语气说道:“今天,我就教同学们唱这首歌。”
山里的生活让蒙铃很惬意。有时她坐在长满野花的山坡上,摘一朵野花在鼻子上嗅着,望着在小操场上欢跑雀跃的孩子,山风吹起她的长发在耳边厮绕,清新的带有青草香的空气滤过她的五脏六肺,望眼蓝天,云朵是那么白,白的晶莹,白的如梦。那一刻,她有融化在蓝天里的感觉。
和孩子们在一起,她感觉自己又年轻了很多,变成了一个大孩子。教他们唱歌,教他们自编的舞蹈,她惊异自己的腰肢会如此灵活,能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动作。难道是这里的山风柔软了她的腰肢?她偷乐琢磨着。
更有趣的是她和这学校里唯一的一只四条腿的动物交上了朋友。那是一条威猛的大狼狗。是老罗从小养大的。也是这所学校忠实的保卫者。奇怪的是-----从蒙铃见到它的第一面,它竟然没有像往日见到陌生人那样凶狠怒吼,而是用它那黑黑的眼睛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蒙铃,围着蒙铃转了几圈,像一个导演在挑选演员,那么认真而颇有兴趣。这让老罗也大呼奇怪。这狗跟随他这么多年,见到陌生人而没有扑没叫这是第一次。他心里想难道这人漂亮了狗也会这么势利?
这大狼狗有个很好听的名子------贝贝。没几天就和蒙铃混得特熟,像久未见面的老朋友一般。没事就围着蒙铃转,在蒙铃的腿脚处亲昵地用嘴蹭来蹭去。
蒙铃也从最初的害怕到现在和贝贝嘻闹玩耍,快乐的带着贝贝在山坡上像个野丫头般跑来跑去。而贝贝晚上就卧在蒙铃的门口哪也不去。就连老罗晚上上厕所时路过蒙铃门口,它也会不满地低叫两声,气的老罗直骂贝贝是叛徒。
到了夜晚,在她那充满原始情调的小屋里,在小竹灯的辉映下,她坐在竹椅上,枕着窗外山林的涛声,思绪就会长上翅膀,在思念和回忆的天空中遨翔.....已经很久没有接到恒道集团的消息了,萧博翰如今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能够应付警方的调查?他会不会受到伤害?鬼手,雷刚还有小雯他们怎样?无数个思绪漫上脑海,像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把她心的礁石冲击得疲惫不堪。
她也知道,自己逃跑之后,恒道集团肯定会成为警方第一个目标嫌疑的,这也是萧博翰在这几个月从来不派人和自己联系的原因吧?
所以蒙铃也很清楚目前的处境,她起初是一直耐心的等待,到了后来,她慢慢的也就融入了这个地方,融入到了孩子们的生活和学习中,她开始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在逃的犯人。
经常蒙铃看到学校简陋的教室和艰苦的办学条件,她很想尽自己所能为这个学校和孩子们做些什么,可她是身上积蓄并不多,只有走的时候雷刚在包袱中给她装的那几万元钱,在来的这几个月里,她原来想自己够花就行,没想到这里的条件会这么艰苦,她不断的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帮助这里的学生买菜,买文具,每次罗老师到镇子里去,蒙铃都要让她带好多东西回来。
现在看到孩子们在简陋的教室里上课,下雨天雨水露进来把孩子们的衣服书本都打湿,孩子们瑟瑟着肩膀在听课,她心里就很疼。
她脑海里曾闪过一个念头,不行就联系一下萧博翰,让他出些钱给孩子们盖几间新的教室。可到最后一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或许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然而今天有好几个孩子没来上课。她一问才知是因为孩子们下雨着凉受了感冒所以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