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八十章
魔域位于大陆西南处, 地势奇险, 有瘴气惑心, 魔修凶残嗜杀,一般的修士根本不敢踏足这里, 魔域由无主之境向外扩散, 之所以称无主之境, 不过是因为虽然魔修嗜杀成风, 个个凶猛好斗可域内皆以实力为尊,修为高者为王,每个魔修都自愿臣服于最强的人。
而魔域尊主, 则居于魔域中的无主之境之中的魔宫之中, 这里阵法环环相扣,死寂而森然, 仿佛任何充满生机的活物到了这里都会变得冰冷沉寂下来。
魔宫不见日光,长年冰寒与云顶峰别无二致,只不过云顶峰是千里素裹, 雅致高洁,而魔宫却是万里冰封, 阴冷诡谲。
陆燃抱着楚宴到了寝宫,无主之境长夜无昼, 幽暗的宫殿中幽蓝色的鬼火在空中漂浮,陆燃的身形在这片黑暗中并不分明,周身环绕着的魔气凌厉可怖,毫不遮掩。
陆燃将怀中人放到自己的床上, 垂下眼看了他一会儿,对方原本清冷锋利的眼神,此时被纤长睫羽遮住,黑发铺散开来,面容清冷出尘,与当年没有半分改变,竟然让陆燃觉得恍惚,仿佛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当年他被收为云顶峰峰主座下首徒,一时间无数人前来恭贺,楚宴却什么都没对他说,只安排他在六合殿住下,他仍然与云顶峰其他弟子一般每日去听晨课。当时边有人便拿这个嘲笑自己,说楚宴不过是碍于掌门的面子,才勉为其难地收自己为入门弟子的,不然那么多世家名门怎么会轮得上他?
他当时也果然信以为真,独自伤心难过了好久,难过以后就开始赌气,心里就想着既然收他为徒,又不教他功法,这样还不如让他回去继续做外门弟子呢?好歹自由自在……
直到这样过去了半个月,陆燃才终于再一次见到自己这个挂名师尊。
那时刚下过大雪,天和地连成一片纯粹的白,千里银装,万里素裹。
陆燃一开始是小步地跑过去的,后来就忽然站定了,两只脚陷进雪地里,视线透过这片苍茫的大地看着站在孤冷的雪山之巅的那个人,寒风吹起他雪白的道袍,眉目清冷宛如天成,仿佛九天清霜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如天边残月,海上浮冰般疏离冷淡。
听到声音,他偏了偏头,对陆燃说道:“过来。”
陆然站在原地没动,抿着唇朝楚宴行了礼:“师尊。”
楚宴也不计较,走到了陆燃的面前,问道:“你知道为师今日找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弟子不知。”陆燃稚声稚气地答道。
“你的体质极其特殊,我这些日子查阅藏经阁却始终没有找到适合你的功法……”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略微停顿了下,犹豫片刻才道:“虽说道途艰难,多半是看修者自己的机缘造化,可若是修炼的功法不当,恐怕也会平白做许多无用功多走不少弯路。”
“原本修剑道最相得益彰的功法应是《拓石玄鉴》,不过这功法对你来说实在太霸道,修炼时虽然进益飞快,可也最容易自损。”
陆燃仰脸听得认真,不知何时见他忽然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说道:“我竟然忘记了,你还未筑基,恐怕抵挡不住这云顶峰的严寒。”
话音刚落,陆燃就感觉到自己额间微微一凉,有两只骨节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额间轻轻一点,而后便仿佛有一股暖流从自己的丹田涌出,再蔓延到四肢百骸,浑身都变得暖洋洋的。
可这样一来,陆燃本来冻得僵硬的双腿忽然就软了,控制不住在雪地里一个踉跄,朝前栽去,忍不住一下就抱住了自己面前人的大腿。
……
陆燃眉头微动,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在楚宴脸上掠过,那几处被冰刃划出来的伤口就如墨痕化水一般瞬间消弥于无形了。
渺渺岁月中,宁静和幸福只是短暂的,随及而来的却是,无尽的,永恒的,炙热到几乎要将人的神魂都灼烧湮灭的痛苦。
陆燃站起来,负手立在白玉床前,静默良久。
“魔尊大人。”
这声音温柔空灵,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一名轻纱缥缈,脸庞精致美艳,身材曼妙的女子出现在大殿的层层台阶之下,袅娜地朝着陆燃行了个礼。
这名女子穿着的细纱薄如透明,大片的雪肤暴露在外,夺人眼球,身材前后凹凸有致,丰腴饱满,是当之无愧的魔界之花,魔域三宗门之一的副宗主叶绫纱。
魔界性文化开放无比,与道修相反,魔修并没有固定的伴侣,即使有了伴侣,也从不要求对方忠贞,唯一。是以魔修大多私生活混乱追求自由本性,而历届魔尊更是此中楷模,男女通吃不说,还yin乱非常。不过这叶绫纱却不同,她修为强大,美艳动人,不知被多少道修魔修倾慕,可她却从不愿如其他魔道女修那般放浪不堪,倒不是她如何高傲自矜,只不过早在一百多年前,她就早已经对当时还是道修的陆燃倾心不已。
如此绝色美人,世间原本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抵挡得住,可陆燃却不为所动,声音冷淡道:“你带人去一趟恒岳宗,替我带两个人回来。”
叶绫纱面带笑容,一双美目如秋水横波:“魔尊大人。”
“恒岳宗的两大长老,玉虚,清微。”
叶绫纱目光穿过陆燃,只隐约看见白玉床上有一个雪白修长的身影,心中正疑惑,就感受到一道目光在自己脸上扫过,紧接着陆燃声音冷淡传来,听不清喜怒:“可还有疑问?”
叶绫纱闷哼一声,感受到强大的威压,咽下喉间涌上的腥甜,忙低下头:“没有了。”
陆燃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挥了挥手示意她先下去。
叶绫纱知道这个魔尊大人喜怒无常,所以不敢轻易再惹怒他,虽然万般不情愿却仍然退了下去。
不过在临走之前仍然没忍住看了眼大殿里侧的那张白玉床上看了眼,心中只觉得怪异非常,满是疑问。
那身形分明就是一个男子。
……
【谁能想到,好好的天命之子居然生生变成了反派,宿主大人,这个世界的剧情也崩得太离谱了吧。】
【谁说主角就不能做反派了,魔界民风开放,我看他在这里混得还挺好的。】
楚宴在心里回想了下之前那个世界对自己言听计从小白菜陆燃,再对比了下一言不合将自己打成重伤的陆燃,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唏嘘的。
【……宿主大人,我能采访一下吗?作为阶下囚,您现在的感想是什么?】
楚宴想了想,总结:【大概又是一次被包养的,极致愉悦的身心体验,或者,魔界民俗风光几日游……】
【宿主大人,难道您不觉得有落差?还有,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徒弟变成这个样子,您不觉得痛心疾首吗?】
【……反正最终他都会明白的,为师对他是多么的良苦用心。】
楚宴醒过来的时候,整个大殿都没有人,安安静静的,一片死寂。
只有夜风吹起大殿的冰绡帷幔,烛火共月色明灭。
可陆燃随手就能撕裂空间结界,连浮光宗都能像进自己家的后院一样,保不准下一秒他就过来了。
他脸上的外伤已经好了,不过身上的伤却是一直根本就没有得到处理,血迹也早已经干涸。
按理说,这些原本都是皮肉之伤,对于楚宴这个修为境界的人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但他的神魂被陆燃完全封禁,灵力滞涩,根本就不能自愈。
可他是被陆燃的幻象所伤,现在丹田没碎就已经万幸了。
陆燃缓步踏进大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床前的楚宴,他束发用的玉冠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未带冠束的黑发从后垂落至胸前,流畅优美的线条从额头一直到窄细高挺的鼻,面色因为伤重而变得雪白,身上的白色道袍血迹斑驳,狼狈不堪。
不过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神色仍旧冷静,镇定自若。
两人视线相对,陆燃很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可置信,又类似恍然的神色。
陆燃一哂,坐到桌前,自己斟了杯茶,声音淡淡:“师尊。”
在魔界,陆燃周身的魔气便丝毫都不收敛了,衣摆上绣着诡谲瑰丽的血色暗纹,随光流转,衣袍纯黑只有领口和袖摆雪白,衬得他神情冷淡,似笑非笑,轮廓犹如寒冰雕琢,他拥有着令整片紫云界的修士都望不可及的修为,这一百年来,他不缺乏任何人爱慕和崇拜的眼光,他有资本狂傲睥睨,他的一个笑容,哪怕是轻蔑不屑的,也会有千万女修为他趋之若鹜,早就已经不是在浮光宗那个温顺乖巧的弟子了。
同样的,他的想法也不再是那么轻易就能琢磨的了。魔界的残忍法则可以让任何一个生性善良的人彻底地堕入黑暗。更何况陆燃他,本身也不是多么纯良无害的人,许多人性的黑暗面他都已经见识过,不会再像最开始那么好骗好糊弄的了。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对顾云开的执着,楚宴完全不会有这么自恋,真的觉得自己有能力让这样的人对自己放下仇恨。
可是他就是知道,陆燃他对顾云开是怎么样的感情。
“师尊怎么不好奇这里是哪里?”陆燃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慵懒地靠在椅边,整个人的气质说不出的尊贵优雅。
楚宴抬起眼睫看向陆燃淡淡答道:“魔界的无主之境,而这里……则是你的寝宫。”
很明显的,陆燃似乎听到他的声音颤抖了一下,但似乎不是因为害怕或是恐慌,而是有一种复杂的类似悲哀无奈的情绪。
陆燃略微顿了一会儿,才靠着椅子唇角微微勾了下道:“师尊对弟子的授业之恩,待弟子种种的好,弟子从不敢忘,所以师尊倒也不必如此惊慌。”
这句话他说的倒是真诚,可楚宴听了也只觉得他是在真心挖苦自己,他可不觉得自己有真的教过陆燃什么真才实学,都是一堆功法和灵丹妙药丢过去,放任他去自学自通。仔细想想,倒是当时打他那一掌时,真是用了自己十成十的功力。
“你如今修的是魔道,我对你又何谈有什么授业之恩,至于你说我待你好,这种话你自己恐怕也是半点都不信。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
陆燃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楚宴道:“师尊还是一如既往,半点情面都不留。”
真是说变脸就变脸,看到陆燃站起来,楚宴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当初师尊化去我一身修为,让我成为一个再也不能修炼的废物……如今自然也要让师尊体会一次身不由己任人鱼肉的滋味……”
他说完这句话,嘴角还带着冷酷的笑意,一条丝绸状的冰绫便如游龙般凭空出现,寒气逼人,仿佛有生命一般,极快极准地缠住了楚宴的双手,只听几声擦破空气的气流和衣料的摩挲声之后,楚宴身体悬空,就被那条冰绫直接吊在了白玉床的上方。
那冰绫看似柔软仿若丝绸,实则质地却如炼钢铁片,一寸一寸收紧,根本让人挣脱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举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秦临、浅予、瑟-希、阿洛、?、25626271、小黑同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修仙的大总攻 15瓶;有话、我是小可怜qaq、sk.a、江南雅韵 10瓶;大耳朵图图 9瓶;安墨 7瓶;林砚 6瓶;雁引、雾雨 5瓶;悠悠子衿 2瓶;漪哒、大眼吞拿、糖与好书不可负、阿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