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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大势所趋

最后一个莽撞人 我自听花 5005 2024-11-16 04:12

  “二皇子么。”楚孝廉闻言,不免陷入沉吟。

  周尚卿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他很想这么说,而事实上,这也是许多人对这位二皇子的评价。

  他喜欢读书,所以一直就读国子监,更是想考取状元,骑着高头大马得意满游京城。

  堂堂皇子,需要考取功名吗?

  皇亲国戚里头,说他装腔作势的不在少数,可后来见他什么集会热闹都不参与,也不跟朝堂官员来往,所结交的只是志趣相投之人,便私下里会嘲笑几声,却也不再主动攀交这位二皇子,任由他自己独一派系了。

  周尚卿还喜欢侍弄花草,宫里宫外,凡是住处,必有花草相伴,且都是一年四季常开常青的奇种,名贵非常。

  他是个爱花之人,平时脾气很是和善,可一旦坏了他的花草,那他就得跟人拼命。

  他曾经为了求购一株花草而千金一掷,也曾因为一株花草跟人大打出手,还曾因为一株病怏的花草几天几夜不睡,悉心照料。

  他至今都没有娶妻纳妾,一直都是花草相伴,甚至还有人传出了他被花精草怪迷惑了心神的谣言。有些年里,可没少有方士往他府上自荐。

  名门闺秀是闲来无事会插花,可也没到周尚卿这种地步,他对花草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热爱,所以至今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喜欢他,那些达官显贵们,也没有一个提及亲事。

  周尚卿,就像是一个独活的人,活在自己的花圃里,那里没有外人,只有满地的花草。他不管外界的事,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

  这些年来,因着他这性子,就算是那些善于钻营之人,都没什么接近的机会。

  溜须拍马这一套周尚卿不吃,真金白银、美人美玉他都不稀罕,可若是奇珍异草,有他没有侍弄过的吗?就算是有,凭什么身为皇子的他得不到,而其他人能够得到?

  即便是周尚卿没有得到的,其他人就有途径有办法得到了吗?

  除却官场及士绅,国子监里也有想要投机取巧之人,可周尚卿喜欢花草不假,这人的学问更是众多学子中一等一的,凡是想要接近他的,全然都被三言两语难倒,自愧弗如。

  未免羞愧,那些书生也就打消了这等心思。

  于周尚卿而言,外界对他的流言蜚语不少,不外乎就是天生帝王家,却是个农夫的命,胸无大志,就是一个酒囊饭袋。

  但他依旧我行我素,万般人里,能与他关系算是亲近的,也就只有小公主周小叶了。

  至于被周尚卿欣赏的,听说是国子监里一书生,只不过近来也下落不明了。

  这些,都是楚孝廉顺手搜集的情报,像他们这种下人,对于非己方的派系或势力的人员情报,无论大小、重要与否总是要全部掌握的。

  即便只是一个看似无害无关之人,可他的身份,毕竟是皇子。

  此时,楚孝廉思忖之后,斟酌道:“似乎与外界传言,并没有太多不同?”

  “是啊。”瑶妃轻语一声,“是与传言无异。”

  楚孝廉不解道:“所以,殿下怀疑什么?”

  “生在帝王之家,真会如此简单吗?”瑶妃轻声道。

  周尚卿自幼丧母,别说是正常的关爱,就是从小陪伴之人都寥寥无几。而至今,那些宫女太监也是死的死、返乡的返乡,可以说在他的成长历程中,已经没有了亲近之人。

  他是个孤独的人,一路走到现在,心性的磨砺和坎坷,会让他只是成为这么一个阳光开朗,喜欢花草的与世无争之人吗?

  瑶妃不知道自己今夜为何会多想,从前她是觉得周尚卿藏着些心思,看起来平平淡淡,却有一股隐忍。

  但因为今夜要做之事,如此关系重大,方才乍一听了周尚卿今晚也进宫里来的消息,她下意识就多了联想。

  她对周尚卿了解不多,只是逢年过节的见面,招呼一声就算了,再就是往日小叶会说一些找她二哥玩的一些事,多半是从哪里又弄了些奇花异草来,跟着忙活着弄泥浇水等等琐事。

  但现在想来,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一个自小只跟冰冷的宫墙作伴,所见除了那些低眉顺眼、各怀心思的宫女太监,便是青砖红瓦,幽寂凉风的人,心胸该是多宽阔,天性该是多率真,才会变得这么开朗、与世无争?

  会吗?瑶妃在心里想着。

  “殿下是想说,二皇子,也有野心?”楚孝廉问道。

  瑶妃看了他一眼,心下恍然,是啊,野心,是人怎么会真的能够清净呢。

  有人寄情山水,是为抒发心中苦闷,但因为什么才会郁郁不得志?

  有人纵情酒色,是想醉生梦死,逃避现实,可又是因为什么,才让他们甘愿沉沦?

  宫里有花草的地方很多,御花园就是,奇花异草也有不少,但也没听说过周尚卿常往那边走走。

  周尚卿是在他母妃的寝宫里长大的,但那寝宫里头,幽冷寂然,无人照料,哪有花草?

  所以,他是想借此掩盖什么?

  瑶妃眼神一沉,道:“今夜,机灵一些。”

  楚孝廉心下一颤,继而重重点头,“殿下放心!”

  ……

  偏殿里,楚云清闭目养神。

  毕竟是第一次行刺杀之举,还是杀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之人,这心里头难免有些异样。

  这不是去寻仇,可以壮怀激烈,虽说是为大义,可在平静下来后,他却是想得通透,杀那假太子,还是为了那位陛下的江山,只不过牵扯到‘江湖’,极有可能因逼宫或是造反引起动荡,生灵涂炭,所以才能称是大义。

  楚云清静静想着,这是他的选择,也是那假太子选择这么做之后早该想到的结局。

  没有人后悔,只是事成与身死的区别而已。

  他调整着自己的心态。

  这时,有人敲门。

  “进来。”

  “楚云清,你疯了?”

  可心一进门就劈脸问道,随手将房门关好。

  “怎么了?”楚云清疑惑道。

  “你还真答应了去杀司云昭?”可心直接道。

  司云昭,就是那假太子的本名,或者说,是在‘江湖’里的称谓。

  “他不该杀吗?”楚云清问道。

  “你知道他背后站着什么人吗?”可心问道。

  “慕容枫,‘江湖’。”楚云清道。

  可心点着头,走到窗边,朝外看了眼,月宫里的宫卫及人手向来不多,此时只有回廊那边有值守之人,而她过来的时候也挥退了侍应的宫女。

  她将窗户也关好,然后坐到了楚云清身前,一脸郑重。

  “织云楼、青云山、秋水派、漕帮、盐帮。”可心吐出一个个宗门或势力的名字,认真道:“他们全都支持司云昭。”

  这些势力的名字,楚云清只听说过织云楼跟漕帮、盐帮三个。

  前者是顾眉舒的门派,他听她说过一些,织云楼安排她在京城,的确是站太子这一派系,与他联手,某种程度上替他做事。

  但太子是假的,顾眉舒如今知道了,且已向宗门传讯。皇帝还健在,种种计较之下,织云楼不该继续支持一个假太子才是。

  后两者可以说是自有江湖以来,在利益传承上最为久远的两个帮派了。这是巨帮,是真正意义上靠着人手和江湖中的出出入入、来来往往兴起的。

  两大巨帮利益牵扯许多,跟百姓,跟江湖,跟朝廷等等都脱不开干系。

  他们是靠着江湖行方便,靠着朝廷的政策律令延续的,怎么会又怎么敢这么拉帮结派,还是跟太子?

  楚云清觉得有些难以理解,现在这些帮派,胆子都这么大了吗?

  “你难道就不想想,偷天换日,这是仅凭一方人马就能就敢做的吗?”可心说道:“只凭一个慕容枫,一个‘江湖’,就敢谋划这种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楚云清皱眉道。

  “这是大势所趋。”可心说道:“狗皇帝贪恋长生,朝廷看似安稳,可这天下早就暗流汹涌了,你挡不住。”

  “听着,你像是在担心我的安危?”楚云清道。

  “我不想待在这,不想在宫里,我要出去。”可心激动道:“只有你能带我出去。”

  “你觉得可能么?”楚云清说道:“你本来就是阶下囚,能活着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

  “你救过我一次,不妨再顺手捞我一把?”可心一脸真诚道:“别去杀司云昭,即便是以你的武功,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那你知道,他身边都有谁吗?”楚云清问道。

  “不是他身边有谁,而是他身后站着的那些人,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呢!”可心站起来,着急道:“现在他们是要造反,造反你知道吗?”

  “我知道造反。”

  “你不知道,怎样才能造反?有人有钱!人,北地总瓢把子萧胜、四州武林,南疆三门六派,绪王、梁王四十万兵马,还有其他门派明里暗里策援,够不够?钱,京城巨富郝瓒及整个神都商会、江南商盟,够不够?”可心大喊道:“这是半个天下都要反啦,一个半截身子入土、人不人鬼不鬼的狗皇帝,他拿什么挡?”

  楚云清听了之后,愣了半晌,他不在意可心的激动,只是道:“他们为何要反?就因为陛下想长生?”

  “长生是逆天之举,他求他一个人的,谁稀罕管他?可他已经多少年不理朝政了?江东水患,他管了吗?西蜀虫灾,他管了吗?中原大旱,流民几十万,他管了吗?北边草原跟西域诸国日渐强盛,他管了吗?

  你是从太渊州来的,那里一直被笑称是穷乡僻壤,多少年了,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善吗?

  皇帝想长生,没有错,去清净门,去寺庙,都行。甚至就在宫里当个太上皇也好,谁管他长生不长生?

  可他不该既想长生还想坐在那个位子上,踩着天下苍生的肩膀去求什么长生。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官员贪腐就该死,皇帝昏庸更该死!朝廷腐败,民不聊生,这样的朝廷不反还等什么,等过年吗?”

  楚云清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些东西,他都是第一次听说,以往虽然在太渊州看到过流民,看到过困苦的百姓,但他曾以为只有太渊州是那样的,从未想过那种情况在如今已然普遍,天下流离、世人苦难,早就浮在明处。

  只是有人装死,有人视而不见罢了。如今,是有人开始推波助澜,运转早就谋划好的一切。

  可心看着他愣神的样子,继续道:“就算你杀了一个司云昭,可后边还会有更多的司云昭,除非你将所有的人都杀个干净,索性一了百了,但你能杀的过来吗?”

  “我...”楚云清嘴唇动了动,“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可心认真道:“别傻了,坚持道义没有错,可天下大势如此,你的道义,或许只是一时的蒙蔽和愚昧。至于正确与否,只有交给来日亲眼去看才行。”

  楚云清沉默下去,如在思忖。

  可心也不催促,就安静坐在那等着,只不过袖子里的手指却不时捻动,显然心里没那么平静。

  过了良久,楚云清方才吐出口气。

  可心眼神动了动,连忙看过来。

  “方才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楚云清问道。

  “什么?”可心一愣,心下却是一瞬惊骇。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但挺有道理的,如果是真的,大势之下,我的确不能做什么,恐怕谁也不能。”楚云清笑了下,说道:“但我还是想问问,这些话,是谁让你说给我听的?”

  可心咬了咬唇,“你怎么...”

  “你说不出这些道理来。”楚云清说道。

  可心当即大怒,“楚云清,你不要小瞧人!”

  “我也练外家。”楚云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咱们都很冲动。”

  可心顿时颓然,“好吧,的确是有人让我跟你这么说的。”

  楚云清眼神一动,“是谁?”

  “那你先说还去不去杀司云昭?”可心反问道。

  “去。”楚云清语气平静道。

  可心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

  楚云清静静地看着她。

  “那你去吧。”可心说道:“让我传话的那个人,就在那里等你。”

  楚云清眉头皱了下。

  “你真的是只认道理吗?”可心笑了一声,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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