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夫人松了口气，我也松了口气，眼下不是我们可以分出胜负的时节，我们不斗才是上佳之策，不过若是一旦杠上、相信即便是鱼死网破都有退意、也是都拧着劲儿不愿意退缩的了。

　　索漪正由侍女搀扶着迎出来，半途见了我入内，正要施仪，被我空抬手赦免了：眼下她是宫中宝贝，我可不能因为一个礼节累着了她，再则说了、眼下我也是盼着她平安那一拨人中的。

　　“奴妾怎敢劳溪夫人大驾探望，实在是折煞奴妾了。”她依然施了浅礼给我。

　　我淡淡一笑，立在院中问她：“不请本宫去你的大殿坐坐？”

　　“哦，是奴妾疏忽了，请溪夫人大殿上桌。”她让开道，对旁伺的从人道：“沏上好的茶水来。”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望夷宫还跟赵舞在时一般无二，除了身边陪伴的人换成了索漪，倒是令人有种时光穿梭的感觉。

　　缓步走着，我慢慢观望望夷宫宫内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一处回廊中的身影让我猛然顿了步了，而此身影的主人也正在直直盯视着我：四目相对，我们都有些既尴尬又亲密的复杂情绪。

　　“胡亥，快来，过来拜见溪侧母妃。”索漪见此状，招呼胡亥到。

　　这些年很少跟胡亥近距离相处了，即便是见面也都是匆匆一别，像今日这样面对面接触，还真是屈指可数的场景。

　　听索漪召唤，胡亥听话的走到了她的身边，并在她的催促下给我施了大礼。

　　“儿臣胡亥给溪侧母妃请安，溪侧母妃福禄康安！”

　　是许久不见了，胡亥都已经变了声音了，这声音让我陌生，也让我忧伤：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对这个时代最大的忧愁坐标就是胡亥，他在长大、嬴政在变老、世界在变坏，一旦他成人了，那这个时代也完了，我的嬴政也要谢幕了。

　　“一晃眼，胡亥都快要成为大人了。”我难过的有些要落泪了：“起来吧。”

　　胡亥没有停驻，在索漪的示意搀扶下站起了身子，两人一唱一和的以胡亥即刻要去赵高处研习为由辞别了我；我茫然点头，由着胡亥离开了。

　　来此的目的是看索漪的身孕，胡亥倒是意外之见，只是这一见，倒是令本就郁堵心性的我愈发郁闷了。

　　落座，奉茶，索漪看着依然神游在外的我，轻轻连喊我回神道：“…溪夫人？可是累了？”

　　“没有。”我挤笑给她，端起茶杯抿了两口，扫视她平坦的腹部，道：“御医确诊了，真是喜脉？”

　　索漪审视我的脸色一滞，瞬间又堆满了满脸的表皮之笑，道：“是喜脉，奴妾也是意外的很呢。”

　　这么多年都不曾怀孕，想必蔺继相跟索漪都已经放松对预防孩子到来的警惕了，而今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孩子，让他们都有些乱了计划了。

　　“是好事，”我率先表态，由衷祝福她道：“皇上这些年少出，整座宫城都在盼着能够添喜呢，恰好你就怀上了，真是有福之人。”

　　我高兴，索漪笑的更浓了，只不过她的高兴跟我不同、她是在想她自己的事情，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只是听说在自个儿腹中存在的孩子，一时还难以动摇她几十年来树立的忠心。

　　“多谢溪夫人盛誉，奴妾也实在是幸运的紧，入宫多载、而今算是能为皇上尽份忠贞了。”她偏首给身边的贴身婢女示意一下，找了个借口遣退一些人、看着收到示意的婢女悄悄指挥着退下去几个指定的人后，对我说话放开了许多：“溪夫人今日来，可是有事情要吩咐奴妾？”

　　她跟随蔺继相真是有了“职业病”了，本能就认为我找她是有秘密的事情要做，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本宫只是来贺喜的，皇上这些年实在寡出，本宫由衷的为他高兴，为你高兴。”我无奈重申我的单纯。

　　索漪有些半信半疑，她本是不想要信我的，但是我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倒是让她不得不信了。

　　“方才溪夫人在望夷宫外处置了三个妃妾，可是她们说三道四没了分寸？”她见我不说“重点”，便自个儿找着她所谓的要点对我道：“奴妾近来听闻了不少风声，尽是些此番巡行其间溪夫人您在极庙的密事，因为极庙不为外人所进、又连遇阻拦芈夫人、姑嬷嬷之事，故而流言之词异常的多，溪夫人也常受此困扰吧？”

　　试探，诱导，三句话不离本宗，我真是服了索漪这个尽责的棋子了。

　　“你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放松下来，”因为她腹中有嬴政孩子的缘故，我对她说话居然有了柔情和耐心，劝慰道：“皇嗣体大，你而今腹中孕着整个大秦的希望，且不能过于操劳、有了闪失了。”

　　连连听我说起孩子的事情，索漪这才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腹，不过她停留的目光很短，回望回来时又是一贯的晶亮神色。

　　“奴妾有胡亥就够了，他乖巧懂事，很是有孝心，皇上也喜欢他喜欢的紧，眼下奴妾只想把他教导好。”

　　这话倒是叫人说不上来该如何接茬了。

　　“孩子这件事情啊，无之则顺、有之乃幸，早前没有他时你有胡亥，而今好事成双岂不是更好，再则说了，皇上也盼着这个孩子康健英勇呢。”我提醒她。

　　索漪明了我的话意，但是她偏执的不这么认为，而且她严重怀疑我的居心和忠心的程度。

　　“孩子有个便好了，不在多少，若是外界传闻为真，那溪夫人您不也是只要华庭公主一人嘛，皇上恩宠华庭公主，然他对胡亥公子也是不错的，故而奴妾很是知足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想要生下这个孩子了？果然如我所料，这个孩子很难成人，只是我只以为蔺继相不想要这个孩子谋世，却不曾想索漪也会这般状态了。

　　索漪都要放弃这个孩子，那这个孩子的前程搏都没有一搏的机会就要无疾而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