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阳宫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紧密的脚步声,脚步行走的动静声响又赶又多。
“赵高跟着就好,其余人不必跟来。索漪这会儿未到、想来是贪吃了午膳掐点行事的,寡人等不得、自己去找她便是…”
听到身后脚步声响中传来的嬴政边下台阶边吩咐从人的急速声音,我忙住了脚步停在原地,静等着嬴政经过时依礼施仪。
“寡人今日心情大好,告知子绵宫,晚膳寡人同用。”
说这句话时,嬴政正好从我蹲伏的身子前目不斜视的走过,并且在话音落下之后走的更为专注。
他说的清楚,我听得明白。
“夫人。”洛葱见嬴政走远了我还在蹲伏,忙上前扶我,切心问:“夫人没事吧?”
我摇摇头,看着嬴政兴致盎然走在右侧宫道上的背影,朝着左侧的宫道绕行。
“夫人?”
洛葱不明白我为何突然迷了路了,一脸不放心的看着我。
“御膳房不是在这边吗,咱们弯个道,方便你去拿午膳。”我对洛葱挤出了一个不含心情的笑。
嬴政眼神好得很,他不会没有看到路边的我——视而不见,只是因为他不想见。
既然不想见,我何苦去强求,何况我是有难题求于他,又不是做好事要帮助他,这求人与施恩于人的主动、被动关系我还是要分清楚的。
“姒水宫有动静吗?”
我希望有人去救蔺继相出来,这样我面临的关于蔺继相被囚这个最大的难题就解决了,其余的,可以有缓气的时间。
洛葱坚定的摇了摇头,一脸的愁容算是给我的直观答案。
“没有,鱼夫人宫中像是没有收到消息一样安静,丝毫没有关联走动的风声。”
看来我指望田田鱼是指望不上了,那我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作为一直被暗地里贴着“细作公主”标签的、在秦王宫混事的我来说,我一介不入世人眼的女流之辈,能靠的不过是嬴政给的笑脸罢了——说来说去,我还是得去找嬴政。
没有嬴政的应许,我寸步难行。
又一次提气去求见嬴政时我一样的寸步难行,双脚很久还分不开距离去编排前行的顺序,不得已,心里一直对自己说着一个执念才算是来了点硬气:个人委屈与所遇冷待和蔺继相的安危与齐国的存亡相比,孰轻孰重?
我不情愿却不得不义无反顾的又出现在了齐溪宫外。
“溪夫人万福!”
还没有上到穹阳宫殿门的台阶上、看守殿门的守卫就下来迎接了,我知道,他们是先礼后兵,不管是谁要靠近嬴政的宫殿先拦下再说,一定要在嬴政恩准前保证穹阳宫不受任何人的叨扰。
与他们蛮横不得,我停下了脚步。
“本宫要觐见王上,快去禀报。”
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因为程序是嬴政定的。
守卫领命:“喏!”
一名守卫进去禀报,其余人各施其职回位站好,我也在穹阳宫外站立着,静候消息。
不多会儿,赵高从宫内出来了,一如既往毫无营养与美感的笑脸,依然让我猜不透他要传达的消息是好是坏。
赵高对我施仪后开口明说了我心焦急候的消息,只是,这个消息和赵高的脸传递的消息很是相似:一样的模糊不明。
“启禀溪夫人,王上曰‘知晓了’。”他说。
知晓了?
“那是何意?”我第一反应就是诧异。
赵高小眼睛翻了又翻,诚恳的摇头。
“这个,奴才也不知。”他的表情过于有诚意,过的让人觉着亦真亦假,甚为难辨。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知,总之赵高没打算把他看到嬴政说话时态度所表现出来的状态以及赵高自己的揣测分享给我。
他不分享,我自己揣测吧。
嬴政不说不见,那就是懒得说不见或者故意要我无谓等待着以悦他心;再有的缘由——或许不大可能,但我依然希望是真的:他不说不见就是我有见的希望的!
我需要希望!
“知晓了。”我说。
我没有说要回去,也没有说要继续待下去,赵高有些诧异,但他没有多问,在嬴政和我模糊的对话传讯中自念自的回去了。
虽然给着自己希望,但我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毕竟见与不见是嬴政决定的,不是我祈祷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心越来越凉,越凉越静,在我因为长久的等待而忽视了等待的目的时,不期然的,嬴政居然召见了我。
“没完没了的求见,是玩心又起了麽?”他很是不悦。
我哪敢有什么玩心啊,尤其是对生死一念间的嬴政。
“奴妾求见王上,是诚心求见。”
我虔诚的回答,面色是与赵高虔诚回答我时的嬉笑截然相反的严肃,为的是嬴政对我没有我在看到赵高对我嬉笑时的反感。
兴许是喜好不同,嬴政显然不信我的虔诚,见了我的肃然,他听了反而勃然大怒。
“你在考验寡人对你的容忍度吗?田田溪,玩火是要自焚的!”他说的切齿的狠。
嬴政的话重重叩击了我的心,击的我说不出话来。
“奴妾不敢!”
心一惊慌我跪拜下去,不为嬴政能够消气,只为我能够通过自己表达怯意的行动安抚自己的心。
我如何敢去考验嬴政的耐心,可我这么阴晴不定、一会儿巴结他一会儿又抗拒他的,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哼,不敢?那你说,你此次非要见寡人不可,是何缘故?”他大声喝问。
我微微发抖,不敢说出我的心头所预谋的目的,可也不敢墨迹着不说,更不敢说些边角料的废话。若是我放着目的不说尽数说些废话,我怕我废话没有说完就会再也没有机会说我的目的了。
“奴妾斗胆,想请问王上,王上说过应许奴妾一个请求的,‘只要不过分,尽可提出’——此乃王上金口玉言。奴妾想问,王上的话还作数吗?”我额前的汗水还没出来就已经凉了。
嬴政料到我这般大动干戈是要向他求些什么的,所以他此刻印证了自个儿的所思,淡淡扯了下嘴角,薄薄冷笑。
“你要用寡人的恩惠?”他的不确定更多的成分是在强调。
我也不太确定,可我只能点头确定。
他笑意加浓,道:“你可想清楚了,用了寡人的恩惠,可就得听从寡人的指令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