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仙宗过后,宫庙里的人已经很少了,我对着几个擦身走过的不太熟络的秦王妃们点头示意一番,边客套着边走了出去。
“夫人,回宫吗?”
洛葱见我停步眺望四方,询问我的想法。
我回头看了看她,她手里还挽着竹篮,若是我们闲逛一圈再回去,走来晃去的,她定是不方便的。
“过会儿天儿就要热了,咱们回去吧。”
因为是祭祀的日子,所以宫道上三三两两的人流比平日里多了不少,我没有迟疑,直接朝着侧边花园走,借里面的小道绕行。
花园中人也不少,只是路途较多,所以相对分散些,我选择了一条回齐溪宫最捷径的小道。
小道狭窄僻静,一般是没人有驻足的,可今儿我们才兜转没几步,转个弯儿就看到了在小道边盯着从人采摘花瓣的静夫人。
这里不是花园的深处,按理说采摘不到最鲜嫩的花瓣,讲究尊贵如静夫人,此刻出现在此地,见到我又不惊讶,难道是预测我要路过这里了?
心有疑虑,但面子上不便迟疑,我小步上前,端端施了礼。
“见过静夫人。”
静夫人娴静的微笑着,和善点头免了我的礼行。
“嗯。祭拜过神宗先祖了?今儿来的可不早啊。”她的音色很像是搭讪,听上去完全没有责怨的意思。
我没话解释,应承了一下,表明我听到了她的训话:“喏!”
静夫人继续着她温雅的招牌表情,亲善的端详我,关切问道:“瞧着溪夫人这面色,红润光洁,想必地牢之疾已然大好了吧?”
不明白静夫人为何突然又提旧疾,但我想她反正是要说出她问话的目的的,于是她说着我听着,依着她的话顺了下去,有规有矩。
“托夫人祥福,奴妾好的很彻底。”
静夫人笑意浓了些,诚挚的像是很欣喜我能够好的彻底。
“那便是好的了。如今让夫人也要被晋封了,当日茶园事端牵扯三人,眼下只有赵夫人为重犯了。赵夫人一时糊涂吃些酸苦倒也罢了,只是怜了四个孩子。”
言至此,静夫人闷闷的惆怅起来,一脸的怜悯之情。
“二公子将闾远在边塞,若是听得赵夫人此事,怕是难以安心作战了;余下的班木、晨曦二人肩臂稚嫩,难撑大任;召夸更是幼弱,才与胡亥同岁,不足五载。哎,赵夫人这一倒,倒得孩子们无依无靠了。”
静夫人说完,又是一阵叹息。
她等我于此,又突然与我攀谈西茶园一事的后果,可以肯定,她还是想从我口中知道些出事当日的具体细节。
没有对嬴政原原本本的说,我更不能对老谋深算的静夫人细说端详了。
不说静夫人想要知道的,又不便沉默,我只好出了声,免得冷了场子。
“三位公子与晨曦公主突然与母妃分离,自是苦楚,然则有王上这样顶天立地的父王庇佑,他(她)们也是得天独厚的荣景了。
当初李夫人去茝阳时荣禄、昊长与阴曼、诗曼不是更小?王上护子情深,已然把他们照顾的甚为妥当,每个孩子都很优秀。
奴妾知夫人您慈悲心怀,然则也不必过于忧心了。”
不能说,我只能劝了。
恐怕静夫人若是真的如她所表达的那般为赵夫人惋惜,也是因为她觉得赵夫人没有能力与她成为对敌才这样好心肠的吧?
李夫人出入茝阳那会儿,静夫人虽也是满口的惜子年幼,可李夫人才学过人,是静夫人的敌对,所以暗地里静夫人对李夫人恨的是牙痒痒,手脚也做足了劲儿。
熟悉了一些静夫人笑容背后的冰冷,我心中不由自主的对她的一言一行过滤着真诚,留意她的另一套动作。
不知是不是听出了我话里有话,静夫人笑容绽放了不少,笑意却淡化了许多。
“溪夫人所言合理,不过溪夫人到底没有做过母妃,故而,难以体会那份渗入骨髓的眷子情怀。”
我没有想要与静夫人对立的意思,我只是想稍微激碰一下静夫人心灵深处的戒备防线,让她分神修筑自己的伪善心墙,不再引诱我道出姬绾与赵夫人交手的细节,使我们的谈话偏离她想要探讨的话题而已。
“静夫人所言极是,是奴妾妄自揣测,浅解了母子之性。”
我及时“悬崖勒马”,没有深度的挑战静夫人的反感。
闻言,静夫人上升的怒气淡了不少,眼神中微微泛出的冷意也散了去。
“本也就是姐妹间的闲聊,溪夫人莫要多疑本宫言及子嗣的话语。”
静夫人以为我突然对她谦恭是我被她说的子嗣的话题给敏感到了?还是,她分明就是想用子嗣的言词刺激报复我?
若是被嬴政临幸过、又一心想要立足在秦王宫后院、打下一片天地的王妃或许听到静夫人的提醒会多心,但我听者无心,本来就没有在意。
“夫人多虑了,奴妾不敢妄疑夫人言语。”我说的是真心话。
估计看出又从我这里挖掘不到有用的信息了吧,静夫人扫了眼从人采摘下的足够多的花瓣,先开口离去。
我和洛葱往道路边上靠了靠,给静夫人让道。
“恭送静夫人!”
姬绾的晋封仪式如期举行,只是晚间例行的秦宫庆贺家宴改为了嬴政夜宿窟姂宫,据说是姬绾央求嬴政如此的。这样一来,晋封当日我与姬绾半句话也没说上,只好等了两天,待去窟姂宫庆贺的人渐渐不多时前往道喜。
夏天最让人爱的就是徐徐吹拂的风了,微微发热的空气里,被风吹得身体细胞一激一昂,很是舒服。我走在前面,洛葱端着贺礼走在后面,想象着好起来的姬绾,十分惬意。
“呵呵呵~呵呵呵~~~”
前方水湖边的凉亭中传出了抑扬顿挫的娇笑声,亭中聚集了五六个人,正围着坐在亭中的人服侍着。我被笑声吸引,正准备轻扫一眼、若是谈笑的人是不认识就直接悄悄路过的,但这一瞥不打紧,看了之后我就笑着奔了过去。
亭中坐着的贵人是姬绾,她正与终黎夫人闲坐水亭聊天,时不时掩嘴笑上几声,看上去很放松的样子。如此情形,想是姬绾已经放下过去了,我跟着她又兴起的笑意笑笑,加疾了脚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