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来禀说俩人碰面了的时候我开始往碧玉湖湖边赶,赶到的时候她们俩人已经开了腔。梦昙腿上裹了层厚厚的棉絮外罩,外罩很鲜净,很明显是还没有来得及下湖便被缠住了。
“溪侧母妃?”
最先发现我的是趁着赵夫人不注意而溜边跑跳的召夸,兴许是因为我曾经送过他、他喜欢的银项圈的缘故,所以他看到我很惊喜,眼睛里面透着一股开心的亮光。
孩子的世界永远都是那么干净的。
“召夸乖,这边滑,小心跌跤。”
我羡慕召夸此时的无忧无虑,也喜欢他此时纯净的内心。
“溪侧母妃也当心哦。”
他对着我灿烂一笑,牵着两边婢女的手、示意她们继续拉着他滑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回他一笑,耳边传来顺风过来的赵夫人的说话声,心底升起沉重之感,掩起些笑意,朝着她们慢慢走了过去。
“你当本宫傻啊?”赵夫人怒吼一声,对着梦昙道:“本宫告诉你,本宫心里品的可开了,只是平日里不喜欢与你们计较罢了。”
她眯起眼睛,和梦昙相对僵持着,俩人感情太过投入,居然连周边气氛和环境的变化都没有发现。
“可她燕姬绾做事实在让人觉着恶心!”
赵夫人突然的狂言让我放停了脚步,也让梦昙惊异的瞪大了眼睛:众目睽睽、人心不一、嬴政忌讳,赵夫人依然如此豪爽,实在不知她是气昏了头、还是她舒服日子过得腻心了。
“你们别忘了,你能轻易进入秦王宫,没有本宫的默许和王兄的帮衬,凭她燕姬绾一人是做不到的!”
这句话若是被嬴政听到,那受殃的人可就有人头了。
梦昙面色大变,她目不转睛盯视着赵夫人,一时只顾专注想着赵夫人高压处境下的情绪变化,担忧她神志恍惚自毁前路、拉了她去做垫背的,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都当赵夫人精神崩溃、要玉石俱焚毁掉落井下石的这几个人的时候,赵夫人突然无征兆的放柔了面容。
“本宫看不上燕姬绾,自然与她不是同路人,你若是能为本宫所用,必不会遭此过河凉桥之事。
佛庵情形你也瞧见了,她李佶籽和燕姬绾能有多大的本事,静夫人正言一出,还不是一个个乖巧巧的连个嗝都不敢打?
看她们平日里乖张虚势,那都是吾等为了王上不喜闹事之心而忍下的,她们还真拿自个儿当葱看了。”
鄙夷的模样,轻挑的语气,劝导的言词,这一切都仿若急剧转换了场景的梦,让人一时既适应又觉着违和感十足。
本以为的激烈爆料、互揭底细的场景突然变成了赵夫人拉拢人脉的做戏秀,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难道赵夫人也想学姬绾,借着梦昙的得宠保住代国的贵族血脉?
这不是我要的效果,不管赵夫人能不能效颦成功,这些都不是我的预计之内容。
“赵夫人说的对,若非她在宫中礼让着那些无知的人,说不得居位就是重新洗牌的了。”我朗声说着,走出稀疏的遮掩物,靠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被我惊醒的她们,道:“二位各为其主,万万别打起来了。”
赵夫人见来人是我,当即冷怒斥责了我。
“怎么,巴掌不打到你的脸上,你是不甘心的吗?”
她不提还好,这样信口提出,倒是叫我心生火气了。
“奴妾见二位相对而立,担忧二位再像西茶园之事那般酿出悲剧,特来劝架,赵夫人定要如此敌视那日您未得逞的羞辱吗?”
我“委屈”看着她,故意挑战她的冷静底线,企图她能够暂时失去理智、在我们三人的搅合口舌中让梦昙曝出姬绾的动向。
“你说谁得羞辱?”
她被我模棱两可的说道激怒了心神,双眉横起,很是不悦。
“赵夫人干吗生气啊,奴妾自然说的是奴妾自个儿了,可不敢以下犯上得罪您的,您万不可多想呢。”我急急解释着,转目看向梦昙,求同她的认可:“昙夫人也听的仔细,本宫有说道赵夫人的意思吗?”
本就被赵夫人大变的性情和态度磨的一愣一愣的少言的梦昙以为我的出现是她结束当事人角色的机会,可以转而旁观,但突然的被我拉扯进与她无关的谈乱,她又一次懵然疑惑起来。
“二位夫人说话,自是没有奴妾说道的地儿,奴妾告退。”
她见形势不明,施仪一下便要走,可是她的挣扎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结果。
“站住!”
我和赵夫人一起开了口。
赵夫人责备地看向我,我自知与她同语命令梦昙是逾越了的,忙欠身致歉了。
“溪夫人,本宫今日不与你计较,你可以退下了。”
赵夫人与梦昙没有达成一致协议,她想遣退我而与梦昙继续交谈,这些心情我都能理解,可是这是我惊心布的局啊,如何为她人做了免费的嫁衣?
“赵夫人有命,奴妾自当遵旨行事,然而前次遇着赵夫人与让夫人相对,奴妾无端受了牢狱之苦、至今还烙得腿疾之痛,实在不敢掉以轻心了。”
我努力把话题往姬绾身上扯,继续争取留下来的机会。
“昙夫人在王上跟前力保燕地贵客,燕地贵客又在王上跟前对代国之事知无不言,秦国与代国又是战事如火如荼进行时分——”
我越说越觉着形式严峻,倒抽一口凉气,惋惜着摇摇头,说出了走不得的话。
“如此尴尬的关系,奴妾如若走了,二位再两败俱伤有个什么意外——恕奴妾自保之心浓烈,奴妾不敢不顾二位的安危便一走了之了。”
我的形势分析让她们俩人的合作之路拉开了许多,赵夫人见她的努力被我轻易分离,当即大怒,声音又冷又硬。
“西茶园之事你不说,本宫倒是想着便宜你了,若非那日你突然闯入,不辨是非在王上跟前胡言乱语、颠倒黑白,本宫何以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田田溪,你今日不走可以,但咱们新账旧账就要一起算算了。”
她焦急和梦昙利用这难得的“偶遇”机会达成她的心愿,故而情急之下严厉的威胁着我。
我懂赵夫人的急迫心情,她无意与我说道,我想要争取回她的心思,就只能吼的比她的声音还要占理一样的强横了。
“赵夫人,您不能这样过河拆桥!”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吼震了赵夫人和梦昙,她俩都不知道我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尤其是梦昙,她大抵觉着我和赵夫人暗地里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了吧,故而她情绪很是投入的专注听着。
“奴妾与让夫人本是情投意合的好姐妹,这是王宫、乃至于全天下都知晓的事情。”
我借此讥讽了“齐燕联盟传闻”的风头,开始对着她们述说我和姬绾的恩仇、以拉拢她们俩的亲和感。
“然而西茶园事件之后,她便怪罪奴妾不帮她、反而为赵夫人说了话,以此对奴妾冷颜酷语、极尽敌视。奴妾也曾向她进言过,说奴妾只是不想违背自个儿的良心,有一说一、不知不说罢了,可…”
我咽口唾液,表情黯然,不住的叹息。
“想想看,若是奴妾真个诋毁了赵夫人您,即便是王上与您情比金坚,然王上的性情您是知悉的,他容不得触犯了他底线的人待在这座王宫中的。
二十一公子没了,只是陪葬了一批从人而已,作为与让夫人敌对的您,您真的能被他那般轻易就无罪释放了吗?”
赵夫人瞪我一眼,撇脸一旁,拒绝与我沟通。
“您是说,您与让夫人并无深仇大恨,只是她先怨责了您的不够义气,您便以鼠辱她、且放狂言要她家破国亡?”
梦昙接过话去,一脸对我做法不满的嫌恶之情,在她看来,一场怨责是远远不足以让我拿老鼠去给姬绾蒙受这天下贻笑之污点的,而且还要她葬送了她的母国。
我该怎么跟她们解释以鼠试药不是羞辱姬绾,而是尊重试药从人们的做法呢?以我的身份和此时的立场,我是解释不通的了。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传出了我以鼠为姬绾试药的消息的,害我为此一再困顿。
“人之初、性本善,怎么会有那么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呢?昙夫人你觉着,如你描述的那般小心眼的人,王上还能容的下她平安站在这里吗?”
我以问作答,引发梦昙不确定的自我怀疑。
“哼,你不小心眼儿?你不小心眼你能跟孩子置气,让班木损毁了年轻的生命?”
赵夫人横插一杠,又开始为她的班木孩儿怜惜不已了。
班木虽非我所害,却是间接因我而死的,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可是我也不想要一直承认下去了,因为我内心的煎熬已经很折磨我了,赵夫人一定要这么一再的提及,倒是叫我难堪了。
“班木他是否真是奴妾有意送到战场的,又是否是不入楚地战场就死不了的,赵夫人您比奴妾心里清楚,只是您不愿意承认,奴妾也逼迫不得,可您站在奴妾的立场上想想,奴妾真是冤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