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善恶难辨
告别了无名, 叶星天很快离开了龙门沙漠——本来还想在和无名相处一段日子多多了解的, 没想到却从他手下听到了莫雨的消息。
他立刻改变了主意,打算先去追莫雨。
相对于敌我未明令人摸不清头脑的“爷爷”,当然是自己脑子有病又要深入虎穴的兄弟更重要!
无名并没有阻拦他, 他表现的就像一位近乎弥补般溺爱纵容孙子的好爷爷,哪怕孙子舍他选兄弟的行为看上去十分不孝, 他也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反倒为他操心安排。
无名唤来三个人。
一个黑衣黑刀气质冷肃暗沉的瘦高男人,一眼便知这是个高手。一个穿红着绿的圆脸妇人,虽然眼角已经有了皱纹, 但慈眉善目的模样看上去亲切又温厚。最后一个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面目平常一身短褐, 看上去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随从。
无名拉着叶星天小手,沧桑的声音语重心长, 颇有几分掏心掏肺般的感慨, “爷爷年纪大了,虽然舍不得,但隐元会这么个劳心劳力的东西估计也操心不了多少年, 将来, 还得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你虽姓叶,但如今那藏剑山庄也不要你了,爷爷就当你娘当年招了赘,你就跟爷爷其他孙子一样。
爷爷也不偏心,你既然要去恶人谷,那恶人谷的事情爷爷就交给你了。”
这种从天而降的大好事, 叶星天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甚至是怀疑无名的居心。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把到了嘴边的拒绝之语咽了下去。只皱着眉头露出迟疑之色:“……这,不太好吧……爷爷……我,我并不会处理情报。
孩儿并不想偷懒,只是爷爷还请再慎重考虑一番。像隐元会这样的庞然大物,我怕……我怕会……”
隐元会不好吗?不不,不是不好,而是实在是太好了!
掌握着天下情报的隐元会,但凡有点野心的,又有哪个不垂涎?叶星天野心不大,但他这次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可以守护藏剑山庄的力量。隐元会,是比恶人谷更加便捷的存在。
然而……这么香的馅饼如此轻易的就自己跳进他的嘴里,真的没问题吗?
叶星天不确定这背后有没有什么陷阱。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份馅饼实在是太诱人,他很难拒绝。
并且……如果掌握着隐元会的“爷爷”真的要对他做什么的话,他也很难防备吧?
如此一来,倒不如先接下来。
即便真的是个饵,若能得偿所愿,也不吃亏。
经他的话一转,可能窥觊权利的贪婪就成了为爷爷分忧不好拒绝,最重要的是,小朋友神情特别真诚,瞧得无名心中熨帖。
他哈哈一笑,摆手道:“无妨,你年纪小又是个生手,不懂也没什么。有道是熟能生巧,爷爷给你几个帮手,上手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叹息道:“那恶人谷中人行事作为难以捉摸,即便有什么万全之策也难保有人忽然发疯,与他们相处需要实时机变。你执意要前往那恶人谷,爷爷到时怕是鞭长莫及,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叶星天感激道:“孩儿明白了,多谢爷爷教诲。”
无名满意的点头,指着那三个一一介绍道:“恶人谷中一片混乱,身边人手在精不在多。你鹤爷爷给了你一个侍女,爷爷这里再给你补上三个。
这穿黑衣的是护卫,他是爷爷之前的嫡系之一,出身冷血十三鹰,精通刀毒暗杀。
这位夫人是之前的天字九号,武功不显,但会些迷魂易容等偏门本领。并且精通厨艺裁缝——爷爷记得你对厨艺一窍不通,把她给你也免得到那恶人谷吃不下饭。
另外,天字级的人手基本都是一地负责人,把她给你,也是让她辅佐教导你。在你上手之前,若是有什么疑惑之处,大可以私下请教她。
这最后一个,是个包打听样的人物,十分擅长与人交际探听消息。给你做个小厮,也免得到时候被人蒙在鼓里。”
叶星天很是感动,本就有些摇摆不定的心,忍不住向他偏了一些,拜谢道:“多谢爷爷为孩儿操心,孩儿必会竭尽所能,不让爷爷蒙羞。”
无名笑了笑,“行了,爷爷不求你给爷爷挣多大的光彩,只盼你在那穷山恶水里平安顺遂就心满意足了。
来,给他们取个新名字,也算是认主了。”
叶星天没有问他们之前叫什么,思索了一下说,“孩儿并不擅长为人取名,但既然爷爷希望孩儿平安顺遂……便以此为名吧,也算时时警醒于我。”
他一一指过来:“平安,顺心,吉祥。”
三人领名拜谢,认了新主人,而叶星天不是很信任这三位新下属,更不信任“青青”。心知肚明那很可能是“鹤爷爷”给自己安排的房内人,叶星天果断的抓住了无名口中“侍女”的说法,坚决不让她搞特殊化,趁机也给她改了名字——如意。
事后伊玛目一听这坑爹的名字,几十年来对汉学早已有了深入了解的朱天君顿时心中一塞,当即差点就对青青死心了。
——这是真的当小丫鬟了吧?还是完全没有“红袖添香”意图的丫鬟!
白瞎了老子一个大美人!
……
背靠大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无论是玉门关封锁也好,还是他在中原被追杀的事,无名都肯为他解决。而他所需要做的,仅仅是带着无名安排的下属、按照自己的想法前往恶人谷便好。
……顺便帮他收集一下恶人谷中的情报。
虽然这两件事情对于叶星天来说也不是很重要,但老人家为自己操心至此,他心中也是知情。尤其是所谓的回报要求,更是令他心情复杂。
——恶人谷身为如今武林一大势力,隐元会又怎么可能没在其中安插探子?给了他这么一个任务,大概是为了让他接受帮助的时候心里更舒坦一些吧。
毕竟,他既然领了任务又拿了身份牌,那就是半个隐元会的人了。而作为隐元大人的孙子,所有潜藏在恶人谷中的隐元会门人都是他的天然下属和帮手。
恶人谷这个副本难度直接就从开荒挑战降到普通了。若是再加上师公王遗风的影响……
讲道理,原本说去恶人谷小叶子心里还有点小忐忑的,毕竟恶人谷凶名在外,如今他已经开始觉得——他要是那么多大腿扶持着还能在恶人翻了船,那干脆什么都别干了,干脆回家生孩子去吧。
估计也就那张脸还有点价值了。
叶星天从中原跑到龙门沙漠的过程称得上一声狼狈,出了玉门关把所有的身外事丢给天字九号处理,硬生生过成了出游……
——那香车美婢过得比在藏剑还舒坦的模样,说是在逃亡谁能信?叶星天自己都不信!
#心情复杂#
……然而即使心中明了了欺骗,叶星天也完全没有半点轻松。甚至是忍不住更加沉重抑郁。
因为无名对他太好了,好到他无法确定善恶。
如果他真是无名的孙子,那么无论老人家对自己如何厚待那都属正常,但如果他不是呢?
无名口中关于他的身世基本说的通,叶星天忍不住都快要相信了……如果不是他知道这个说法的话。
当年他的身世众说纷纭,但真相却只能有一个,因为“叶甜甜”的事,永王李麟和藏剑山庄联手打造了一个“官方说法”暗中散布出去,以此给“叶甜甜兄妹”一个正式“出身”。
也就是说,叶大庄主南海失忆是不存在的,带姑娘私奔是捏造的,被动的“抛妻弃子”纯属一盆污水,叶甜甜兄妹更是一人分饰两角。
甚至……他也许根本就不是叶大庄主的儿子。
无名口中的说法与那放出的假消息重合度太高了,就像信以为真并加以迎合以期得到他的信任,可偏偏他知道那是假的,也就变相明了了对方口中谎言。
既然是欺骗的谎言,自然就是不怀好意的“恶”。
然而面对无名,叶星天却难以确定了。
因为无名对他实在太好了,这种欺骗与爱护共存的方式,令他陷进更加琢磨不清的迷雾里。
如今的欺骗也许是不怀好意,可说句实在话——自他从稻香村出来,亦或者说,自他有记忆以来,无名手下的隐元会其实一直隐隐约约的庇护着他。枫华谷的胡小虎说大家怀疑他是隐元会高层的后辈,事实上他自己也曾猜测过自己与隐元会间的关系。
如果隐元大人真的对自己不怀好意——这么多年的庇护还真是“长情”。
叶星天思考的深了,甚至忍不住回想起了记忆最初的时候——记忆最初的时候是什么呢?
——稻香村的小镜湖,两个正在比斗得、仿若照镜子一般、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人。
他当时醒来后不久,那两位就散场了。由于其中一个自己走了,于是他理所当然的亲近留下来的那个。然而那位留下来的爷爷说的却是‘请将此物送至稻香村,交给李复。’
请将——
如果那位爷爷真的是自己爷爷,会说“请”吗?
不会。
那该是个不熟悉的陌生人。
当时除了自己只有两位比拼的老人,如果说自己肯定是跟着其中之一过来的,那么不可能是留下来的那位,反倒是自己离去的。
时隔多年,心头的迷惘与烦躁迫使叶星天不得不重拾最初记忆认真捋一捋顺一顺,这一顺……就有些头疼欲裂了。
……如果他没猜错,自己之前很可能认错了人。
不,应该说,阴差阳错很可能负负得正了。如今这个隐元大人说不定才是真的“爷爷”。
他该是离开的那位带来的,却在失忆的情况下误以为留下的那位才是“自己人”。如今,好像再次认错了……
这回,他似乎把离开的认成留下的了。
“那么……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又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小叶子清楚无名撒谎了,然而由于无名手下隐元会多年如一日对他的关照,小叶子不确定无名对他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什么关系、又是好是坏。
小叶子眼里:
——身世肯定是假的。
然而要说没关系,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