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三十分钟后,顾绒从林安静的房子里走了出来。
实际上按照她的想法她是要一秒都不能多呆的离开那个房子的,可顾悄大约是昨晚熬了通宵,直到她出门的时候还在客房里补着眠,她不想把她闹醒,又不想多在房里呆着,便找了借口出门了。
她下了楼出了小区,漫无目的的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脑子里一片乱糟糟,什么都有。
她一会儿回忆起林安静刚才的眼神,一会儿想到还没给乔可心打电话说过自己的去向,一会儿又想起自己刚刚在落地窗前不正常的反应。
而最后,她想起了那个老人临终前那一声一声的“骗我”。
穿着黑色帆布鞋的脚突然顿住了,她揣着兜,停在了绿灯前的斑马线上。
人流从她的四面八方流过,她的静止便成了画面里最突兀的存在。
脑海里又重新浮现老人大睁的眼睛和干枯的嘴唇。
“……骗我……”
他张大嘴,不知是在对着谁,徒劳的一遍遍重复,
“骗我……”
绿灯跳动的最后三秒,斑马线上人流已散,只剩她一个立在两侧对立的车流前。
喇叭声四起,她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加快脚步走过了斑马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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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川市比起上川的面积来说只大不小,可脏乱差的地方却也只多不少。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市中心边上紧挨的宜春区。
就好像每一座城市都有最光鲜的高楼与最逼仄的城中村一样。
宜春区就是藏在市中心繁华喧闹之下的贫民窟。
顾绒在寄生街下车的时候,眼前看到的景象依旧很熟悉。
她站在路牌下,看着上面掉漆的街道名字,再一次在心里淡淡感叹,这个名字真是起得再合适不过了。
一个小型垃圾场就在路牌旁边,垃圾场边缘往里,是一条逼仄灰暗的深巷,电缆纵横交错的切割本就稀少的天光,地面还有大大小小的泥水坑。
而类似的巷弄,几乎每隔不远都有一个,路边间或夹杂着一些墙面灰暗的便利店,有裹着厚衣服的老板娘正站在门外嗑着瓜子,无聊的打量着来去的车辆。
而就在这拥挤而陈旧的马路对面——
顾绒转头望去,隔着低矮的围墙,那边是遮挡住大片阳光的高楼建筑群,它们闪闪发亮形态各异的耸立着,和其下拥挤的街道人群一起,组成这个城市最骄傲的地标。
明明只隔了一道围墙,一条街道而已。
却像是被无形刀刃切断的两个世界。
一边是光鲜亮丽,一边却是深埋在这光鲜之下腐烂发臭的沉疴。
有人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的从深巷中驶出来,经过她时叫了一声让让。
水坑里溅起浑浊的水,顾绒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那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大叔走远,然后抬脚朝巷弄里走进去。
避开那些深深浅浅的水坑,她走过一些陈旧的单元门,门中有人在凹凸不平的院子里打牌,偶有人上下于陡峭的阶梯上,偶尔声音重了一点,整栋楼都能听得见,当然就更不用说那些打牌的人发出的喧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