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林喧嚣身上的违和感消失了,变成一个普通的拥有正常的喜怒哀乐的女孩子。
这一切都是连她这个亲生妹妹都没有得到过的特殊待遇,那时候她对姐姐这种差别对待很不服气,但长大后她才发现,其实不止是她,就算是血缘至亲的父母,都比不过那个人。
就算把林喧嚣出生以来所认识的所有人都加在一起,似乎都不足以和顾绒放在天平的两端作比较。
她姐姐那完美又虚假的短暂一生中,被顾绒这个名字,占据掉了绝大部分感情,也占据掉了几乎全部的真实。
所以,她才会满不在乎的把妹妹绑在了那样一个承诺中,只为了给顾绒留下一条退路。
所以,她才会在逃跑时换上了顾绒的衣服,代替她去承受所有有可能的结果。
所以,她才会在最后厉喝着让顾绒快走,却又在那个人被死拉着逃跑时投去那样刻骨眷恋的目光,发出那样一声遗憾的,带着淡淡不甘的叹息。
她并不是遗憾于自己的死亡,而是在遗憾和那个人的分别,不甘于这份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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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不再追究林喧嚣的死,相对应的,陆家必须放过顾绒。”
那个少女躺在她怀里,一边艰难喘息一边说:
“把我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爸爸……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这是她姐姐这短暂一生中说出的最后一句话,那双眼睛盯着她,大约是第一次露出了那样真实的神情。
坚定的,倔强的,带着听不到回答就不肯罢休的狠意和冰冷的眼神。
而这眼神也在她的点头中最终熄灭了。
林喧嚣的死亡被她自己最大限度的利用了,为彼时完全置身绝境的顾绒赢来了唯一的生机。
“真是个怪物。”
林安静看着泛光的江面,喃喃的这样说着。
没有感情的怪物,却又是冷静到极点的疯子。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说不定就是因为她太奇怪了所以才会那么早死的。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一直好好活着长大了的话,到底会变成什么可怕的模样啊?
一阵冷风吹来,林安静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终于拍拍裙子起了身,转身慢慢离开了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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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接近深夜。
楼顶的party还在继续。
很多人都醉倒在了游泳池底,也有很多人还在发酒疯。
大声唱歌的胡乱跳舞的,椅子上躺着的泳池里扑腾的,还在不断碰杯的和借着酒劲疯狂接吻的。
这场景在乐队的旋律中显得五光十色,纷杂又颓靡,处处透着奢华和糜烂的味道。
灯光在清澈的酒水里荡漾。
陆横隔着玻璃看了片刻,仰头喝掉了今晚的不知道第几十杯酒。
陆市长的公子难得不顾形象,衣衫凌乱的靠着酒台坐在地上,浓烈的白兰地沿着他的下巴滴落到衣领上,他也不伸手去擦一擦。
喝完了这一杯又随手在桌上拿了下一杯。
“你们谁都没有看穿林喧嚣是个怎样的人,她的眼里除了顾绒谁都没有……你这个靠顾绒维系关系的朋友又算得了什么?”
“恶狼之子,不可能会是温驯的犬类。”
林安静的话在耳边重新响起。
陆横看着吵闹的人群,眼底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片幽暗的黑。
林喧嚣是对的。
恶狼之子,也只会是恶狼罢了。
这个道理我挣扎多年,却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
陆横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