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老人家意犹未尽的结束了夸奖,顾绒才眨了眨眼,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那爷爷,您知道他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吗?”
老人家呆了一会儿,随后皱起了那张本就布满皱褶的脸,语气有点嫌弃的道: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绒手指微紧,继续道:
“为什么这么说?”
“他爸爸是个酒鬼啊。”
老人家摇了摇头,嘴巴微微撇着,声音不稳却依旧有很明显的讨厌:
“家里没两个钱还老爱喝酒,经常喝得醉醺醺的回去,还打老婆哦!”
最后那个语气词被拖得很长,现在想起来也依旧很生气似的充满了嫌恶的情绪。
而顾绒已经完完全全的怔住了。
这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情报,无论是在调查中,还是商夜本人的讲述里,或者各种采访报道里。
每次被问到家庭,他都只会轻飘飘掠过父亲,把重点放到那个抛妻弃子的母亲身上。
顾绒曾试图拼凑他父亲的形象,那应当只是一个无能而普通的父亲,被妻子抛弃后独自抚养儿子长大,然后再因为肝癌而去世,依旧是一个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可悲例子。
直到此刻在老人家的阐述里,这个普通的灰色形象才终于被添了新的晦暗色彩。
而随着这个父亲一起破碎的,还有顾绒原本以为的那个少年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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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爸爸不是个人啊,平常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一喝醉了酒就发疯,最开始还不严重,都没被人发现,后来打得越来越凶,屋子里经常有哭叫声,最严重的的一次他抄着板凳打人啊!”
顾绒动了动嘴唇,道:
“没有人帮忙报警吗?”
“怎么没报警!”
老人家一拍轮椅扶手,有点激动道:
“报了好几次呢!有段时间镇子上有小偷,警车天天晚上在巡逻,刚好碰上商业爸爸喝酒在家打人,还是商夜那孩子自己从房子里跑出来拦住了警车,可人家警察不管啊!”
“报了好几次警了,要不就说没有切实证据,要不就说不严重,商夜自己出来拦警车那天,他妈都快被打晕了,可警察还说这只是家庭纠纷他们不好管,只对那畜生教训了一通就走了。”
老人唾沫横飞的讲着:
“那天晚上我们好些人都在场呢,想着商夜和他妈妈都可怜,帮忙说了好些话,希望警察能好好管管,最好把人抓进去拘留几天就好了,可人家硬是不管,我们也没办法啊!”
顾绒一语不发的听着,视线转向那栋老房子。
老人的情绪稍微回落了点,他叹了口气,气愤又遗憾似的摇了摇头:
“在这次之前他还只打老婆,在这次之后,他就连同商夜一起打了,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但那孩子来我家吃饭的时候我看到过好几次,那衣服底下哦,全都是被打出来的淤青,有几次连脸都肿了……可怜啊!”
老人频频摇头。
顾绒无声的注视着那栋老房子,琥珀色眼瞳仿佛穿透了厚重时光,看到了多年前那个瘦削而苍白的少年。
面带微笑,看似温柔,却在衣服底下藏满了狼狈的伤痕。
那少年和如今这个光芒万丈温柔依旧的商夜渐渐重合,终于将她脑海中原本的模样彻底粉碎,在碎裂声里拼凑出一个全新的模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