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清除了政治上的考量,还有些疑惑,敦多布也不是个傻子,他干嘛和土谢图汗部死磕。
难不成是疑兵之计?但是斥候传回来的信息都是准军在向北移动,南边并无动向。
濯清在沙盘前一直在思考,如果自己是敦多布,该如何选择,北上与多尔济打遭遇战,明显是下下策。
濯清想起了四渡赤水,红军连续的渡过赤水河,最终甩掉了追击的尾巴。
如果让自己做决策,巧妙利用鄂尔浑河是关键。
但是,由于现在是夏季,鄂尔浑河下游因为雪水融化和雨水充沛,河道较宽,只有上游适合大规模强渡。
难不成敦多布打算引诱自己向北堵截,然后迅速向南机动,渡过鄂尔浑河,然后绕过塔密尔,向西逃窜?
濯清火炮众多,骑兵骑术也不如准军,加上重骑兵都是披重甲,机动能力肯定不如对方,如果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用不了几天都累垮了。
濯清不在乎一时的得失,即便准军最后成功摆脱了追击,自己的战略意图已经达到了,即重创对方主力,将对方的势力压缩到阿勒泰山以南。
西征军和北征军就变防守为进攻,准葛尔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濯清想明白后,便下令停止追击,在鄂尔浑河西岸安营扎寨。
水浮听说哥哥下令停止追击,赶紧来主帐找濯清。
“哥,怎么不渡河追击了?兵法都讲一鼓作气,咱们现在士气高涨,正好一举打败敦多布,然后出兵科布多,西北战局就大定了!”
“浮弟莫急,听我说,现在敦多布的选择不多,如果直接北上,将会遇上多尔济。
即便他能胜,也是惨胜,迎接他的还有漫漫地西归之路,他必须继续向北,才能绕过科布多,不然被齐兆惠和傅丹两位将军堵住就是死路一条。
他如果向南渡过鄂尔浑河向燕然山南麓撤离,正好中了策棱王爷的埋伏,我们求之不得。”
水浮点头:“他如果按兵不动呢?”
“他补给有限,只是带着羊群和骆驼,坚持不了多久。剩下的就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渡过鄂尔浑河,与我军决战,击败我后从本博山向西撤回喀喇乌苏。
现在就是看谁先忍耐不住,我可以判断错误,大不了就是让他逃脱了。敦多布不能失误,他如果再判断错误,大军就全军覆没了。”
濯清手下有两万多士兵,作为主帅决策保守一些更稳妥,他也是确保北征军立于不败之地,再争取扩大战果。
水浮被濯清说服了,按捺下自己求战的欲望,退出了大帐。
濯清在西岸驻扎,出乎了敦多布的意料,他现在反而有些迟疑。
如果濯清渡河来战,他有把握击败北征军,所谓哀兵必胜,置死地而后生。
然而对方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架势,要么自己主动渡河去攻击对方,那样风险太大,如果对方半渡而击,自己反而被动了,胜负就难料了。
要么自己向南撤离,从斥候传回的信息,南边并没有追击的北征军,反而是鄂尔浑河东西两岸的北边,都有敌军行动的踪迹。
但是多尔济生来就多疑,濯清即便兵力有限,也不会对南边置之不理,越是没有动静,越是危险。
就算是濯清年轻,有所疏忽,策棱那个老狐狸不会想不到这个漏洞。
敦多布犹豫不决,这一下子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情况,两军在鄂尔浑河两岸对峙,一连两天都没有主动攻击的迹象。
这是耐心的比拼,这有点像猪八戒和沙和尚在流沙河边大战。猪八戒:你有本事上来啊?沙和尚:你有本事下来啊?
最先不耐烦的不是两军主帅,而是罗刹哥萨克骑兵,戈洛文一直没有参与战争的决策,之前准军强攻塔密尔,哥萨克骑兵都是作壁上观。
一来他们人少,才两千多人,不能作无谓的牺牲;二来让戈洛文趁火打劫那是可以,让他替准葛尔火中取栗,他不会干。
但是,目前形势危急,一个不留神可能自己这两千多骑兵就全军覆没了。
准军里还有不少北欧人,他们都是火炮和火枪方面的专家,深得策零和敦多布的信任。
罗刹人能和他们用拉丁语交流,戈洛文打算把他们一起带回恰克图。
大难临头各自飞,戈洛文不想跟着敦多布殉葬,所以他来中军帐找敦多布,要求渡河强攻。
戈洛文想法很简单,只要大军过了河,他一路向北突围,直奔恰克图,能挡住哥萨克铁蹄的军队不多。他另外再顺手牵羊,把北欧人带回罗刹,充实远东要塞。
敦多布对于达锡达尔那些部将的意见,可以置之不理,但对罗刹人的意见不能置若罔闻。
罗刹现在是准葛尔部的最重要的盟友,准军的火器和火炮大多依赖罗刹提供。
外交方面,波斯复国之后,准葛尔处境更不妙,更加依赖与罗刹和哈萨克的同盟关系。
敦多布只能先安抚戈洛文:“戈上校,目前贸然强渡,我怕对方半渡而击,不如我军先向南急行军,从鄂尔浑河上游强渡,然后再折向北攻击敌军,您看如何?”
敦多布对自己的作战计划进行了调整,他这样也是怕中了濯清的埋伏,渡过了鄂尔浑河,他并不向南突围,而是向北找濯清决战!
戈洛文同意了敦多布的意见,他只要过河,不正面与多尔济交战,将来退到恰克图,一样还可以跟喀尔喀蒙古做生意。
如果准军赢了,他趁火打劫一把,如果准军失利,他再执行原来的计划向北突围。
两个貌合神离的盟友妥协之下,形成了新的作战计划。
准葛尔大军连夜向南撤退,斥候过了一两个时辰才把这重要军情汇报给了濯清。
以准军撤离的速度,濯清要赶上对方有点难度。
濯清首先给埋伏在燕然山山口的策棱去信,让他随时准备伏击或者策应自己。
濯清自己则让步骑兵先行向南截击,自己带重骑兵随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