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门黎涛？”计无量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你爹他的身体，已经扛不住了吗？”

　　“计老，我父亲去年就去世了，是寿终正寝。知道您老人家不喜交际，所以没有特别来通知您。”黎涛回答。

　　“已经过世了啊。”计无量叹了口气，“寿终正寝好，喜丧，值得庆贺。旧社会混江湖的，没几个能寿终正寝，要么饿死冻死，要么被仇家追杀。你父亲也算是福寿安康了。”

　　“计老说的是。”黎涛颔首低眉。

　　“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应该知道，我老头是半截身子进土的人。带着身后这位老板来找我，黎涛，你这是怕我活得长啊。”计无量话锋一转，变了语气。

　　黎涛哑然失笑：“计老，您误会了。这位老板虽然也是江湖中人，但这次来求你的，却不是江湖中的事。”

　　“没错。老先生，我叫刘信，乃是建陵城白鹭集团的老板。”刘信也走过来，做自我介绍，“白鹭集团旗下有个白鹭娱乐，白鹭娱乐做了个节目叫超级建筑家。如今拍到第二季，需要展现更多元的建筑文化，所以想着找一位精通咱们国家古建筑的老前辈参加，弘扬一下民族文化。毕竟，这个节目是对抗形式，8个团队，有4个国内的，还有4个是美国团队。”

　　计无量听到这个，心里大石落下：“我当时什么，原来是这样的小事啊。要说本事，咱倒是没落下，当年也是跟着师父走南闯北，给各大富商建过园林、庭院的。但是现在人老了，不大愿意动，参加节目现眼这种事，我恐怕办不到，让你们失望了。”

　　“计老先生，不要这么急着拒绝嘛。”刘信温言劝告，“我知道对于你这种老人家，经历过旧社会江湖的一些风浪，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不大爱出风头。”

　　计无量满意点头，刘信这话实在说到他的心里。枪打出头鸟，他的师父就是这样被害的，到他身上，宁愿做一个无人问津的糟老头，也不想做出头鸟。

　　“所以我并不强求计老先生带队，你可以做幕后指导的工作啊。我做团队出面的人，到时候计老先生怎么说，我怎么弄，让节目进行的好看，让计老的技艺能够不被埋没……咱们岂不是皆大欢喜。”刘信紧接着，抛出了自己的新论点。计无量的心态正合他意，要是计无量抢着当团队带头人，他还不定愿意请，毕竟答应了文心，自己和她一个团队。

　　计无量忽然变得沉默，表情也冷了下来。

　　刘信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黎涛冲他使眼色，让他先避一避，自己来劝。

　　刘信走出铺子，远离到十米开外。黎涛冲着计无量作揖，计无量这才重新开了口。

　　“黎涛，你带来的这个老板，原来是要谋我的一身技艺啊！”

　　***

　　黎涛眼睛瞪大，一眼不解：“计老，您可以不接受邀请，但不能乱讲话啊。刘前辈他为人光明磊落，而且前途无量，怎么可能图你这点本事技艺。我就问你，你这身本事在如今社会，还值几个子？人家刘前辈可是建陵城商界赫赫有名的后起之秀，手下财富难以计数，图你做什么？”

　　计无量没有管黎涛的质问，而是被他的称呼惊到了：“你……你叫他什么？”

　　“前辈啊。”黎涛露出得意的笑，仿佛能和刘信攀上关系，也是他的一种荣耀，“计老，我刚才就告诉过你，刘前辈既是老板，也是江湖中人，不过人家是道门的。好叫您得知，刘前辈他就是前些日子掀起一番风波的，道门新任第一人，打败了回一道人的高手。”

　　道门聚会的事情，外人不得而知，但是在江湖圈子内还是很有名气的。回一道人已经是让人仰望不到的变态强，能把这个人打败，新任道门第一高手的刘信，在江湖圈内着实名声大噪了一把。只不过大伙很难想象，一个经商奇才也是武学至尊，所以很难把建陵城年轻的富豪刘信，跟道门第一高手刘信，联系到一块儿去而已。

　　计无量显然也听过刘信的传说，现在知道自己门外的那个，就是道门第一高手的，一双雕刻时从不颤抖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计老，其实我知道，您一直躲避在这个地方，除了避世之外，其实也有害怕杀门的原因吧。”黎涛说出了另一桩大事，“不瞒您说，杀门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杀门董青得罪了刘前辈，所以杀门被一锅端，全都废去了武艺，估计过不了多少日子，您就能从法制新闻上看到他们被捕的消息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前辈是帮计老您报仇的大恩人呢。”

　　计无量彻底无言，他相信黎涛不会编这种一戳就破的瞎话骗他。

　　黎涛趁热打铁：“而且计老您想啊，超级建筑家这档节目很火的，参加节目展现手艺，到时候不就有人关注您的作品，到时候还怕门可罗雀没有人买？我可是听说，您也是有后辈子侄的，但是天赋不足以传承手艺，您混江湖也没什么积蓄，所以后辈儿孙过的很辛苦。现在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可以改变您后辈儿孙的命运呐。”

　　“不用再说了。”计无量摆摆手，“我都明白。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拒绝的。你把刘先生给带……不，给重新请进来吧。”

　　刘信返回了屋中。

　　计无量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傲气，主动站起来，给刘信招呼了座位，还亲自给他倒茶。

　　“使不得。”刘信要拒绝，计无量的茶已经送到面前，不得已只好接下。

　　“没有什么使不得。我计无量在江湖中也就一手艺人，见了道门第一人，客客气气是理所应当。更何况，刘先生还废了董青，为我这个糟老头报了一大血海深仇，我就是当牛做马，也该回报啊。”计无量就差给刘信捶腿了。

　　刘信这才明白，为什么计老先生态度转变如此大。原来黎涛把自己的底都给兜出去了，也是赶巧，计无量跟董青有仇，自己废了董青，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计老先生言重了。”刘信将他扶起，“我就一闲散人，什么高手之名那都是虚的，无需在意。反而计老先生这样的顶级匠人，一辈子浸淫其中，才是我后辈应该学习与仰慕的。”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你愿不愿意学习？”计无量忽然说出奇怪的话。

　　刘信看黎涛，黎涛用眼神表示，这不是他谈话的内容，而是计无量自己的临时起意。

　　刘信只好问计无量：“学习什么？”

　　“所有的手艺，包括雕刻以及建筑上的能耐。”计无量毫无保留，“我老了，但器门本事不能失传，思来想去，觉得刘先生是个绝好的人选。更何况我要是答应参加节目，你还是要跟我学习的，所以我有意把一身能耐交给你，不敢想师徒之名，只为了手艺能有个传承。”

　　刚刚还担心刘信是来觊觎手艺的，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态度，全部手艺愿意奉上。不能怪计无量变得快，只能说道门第一高手的名头太亮，即便高风亮节如计无量，也忍不住想要抱一抱这个大腿。抱上这根大腿，以后江湖上谁还敢惹自己？

　　刘信心如明镜，点点头：“那好，计老先生，我愿意跟你学习。虽然我做生意之外空闲的时间不多，但我会尽可能挤出时间，保证不会让你失望。我就提前预祝，咱们合作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