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衣服有什么问题吗?”乔雨问。
“没,没什么!对了,这个衣服的主人在哪间房,她跟我是旧识,我想过去看看。”龚自强将衣服握在手里,指间发白。
“这个啊...”乔雨略迟疑。
龙舰的意思是对外要封锁陈玉伦和于海的消息,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是消失已久的枪炮长夫妻亲自送来的,想必这里面应该有什么复杂的渊源,按说是不应该说的。
“我认识他,就让我见一面,我不对外说!”龚自强现在的心情极为复杂,如果真的是韩三,看这边的态度如此的平常,那说明韩三的身份或许还没被确认,这件事事关重要。
他现在迫切的想看到韩三,却不知道见到后应该做什么。
“唔,好吧,就在最里面的房间里,你看一眼就赶快出来,她刚做了手术。”乔雨也记得上次跟陈玉伦见面的时候,龚自强好像也在场,陈玉伦还拿糖葫芦砸了他。
龚自强穿过幽暗的走廊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面不动。
这个时间刚好于海拽着春桃去了旁边的房间休息,这片区域是禁区,军人们都是很有纪律的不会乱闯,所以龚自强才能毫无阻力的来到这里。
他的手举在半空中,犹豫着要不要推。
如果推开,里面真的是韩三,他应该怎么办?
军人的身份让他必须立刻上报情况,将韩三绳之以法。
从个人情感上讲,他并不想那么做。
外界对韩三的评价,多数是阴柔狠毒,他能单枪匹马闯入毒枭内部杀得三进三出,也能用智谋引得境外两大团伙自相残杀,堪称有勇有谋的狠角色。
只是回到国内他回想韩三给他的印象,却是带着任性又不失可爱的,有轻微的厌食症,喜欢养一些奇怪的小动物,是很率真的人。
在韩三手下两年,他经常无缘无故的发脾气,发脾气的时候多数就打自己,都是那种不疼不痒不伤筋骨的,可真遇到风险,为他化险为夷的,却还是韩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次能够平安回国,是不是韩三有意而为之,否则怎么会那么凑巧,报纸刚出来他就派自己来买糖葫芦?
韩三或许对不起全世界,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绝对对得起龚自强。
如果屋里面的,真的是韩三,真的要举报他吗?
龚自强踌躇不定,终于,他推开了门,缓缓的走到屋内。
为了让韩三更好的休息,春桃把屋里的窗帘拉上了,市内的光线很暗,空气里有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唯一的单人床放在屋中央,上面侧身躺着一个人,呼吸均匀起伏,像是沉睡着。
龚自强的放缓脚步,无声的靠近床头,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蝴蝶面具,上面带着几根绚丽的羽毛,他胸口像是被黄蜂的尾针刺了一下,是他!
这个面具,他不会认错!
让外界闻风丧胆的韩家三少,韩氏家族的三当家,韩秋月!
龚自强握拳,既然看到了,不举报那是不可能的。
迈出脚步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没有人看过韩三的真面目,他应该长什么样?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绕到了床前,韩三闭着眼,脸的一半被被子所遮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他即使在睡梦中都本能的排斥。
龚自强矗立在床头,颤抖的伸出手——
“小妹,再叫我,叫——”梦里的韩三嘟囔了句,头转了转,被子里的脸暴漏在空气中,龚自强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这一切。
这张漂亮的脸,这不是——他的心上人的吗?!
自从上次公园分别后,龚自强对陈玉伦念念不忘,犹如人间蒸发似得找不到踪迹,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思,他想他是喜欢她的,甚至已经决定下次遇到就要鼓起勇气表白。
谁能想到终于见到了,她竟然是,竟然是韩三?!
龚自强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他觉得这是幻觉,是误会,可当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拿起那个被放在床头柜上的面具,轻轻的悬浮在她的脸上的时候,那一样的嘴型,一样的感觉彻底击垮了他。
真的是他!!!
他心仪的女人,竟然是韩三!不但是男人,还是国际恐怖份子!
这个认识惊的龚自强向后退了一步,撞到输液架子发出了声响。
“谁!”韩三睁开眼,手也条件反射的探向枕头下摸枪,空的。
睁开眼,一身海洋迷彩挂着一毛二军衔的男人正一脸震惊的站在床头,他眯着眼睛用了几秒才适应了屋内的光线看清了他的脸。
“是你啊——你都知道了?”他看着龚自强手里的蝴蝶面具。
“我应该叫你韩秋月还是陈玉伦?”龚自强的声音冰冷,他竟然被这个人玩弄于股掌间!
想着自己那么多天的期待,像个傻子似得跑回公园没发现她时候的那种失落,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转成一种恨意,她可以是任何人,为什么要是韩三!
“随便,那都是我。”他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倪,娃娃脸穿作战迷彩的样子第一次看,还不错,有点小帅。
“你骗我!”他明明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一直不说,还误导着自己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俩男人的感情!
“你也骗我了。”韩三淡定的从床头抓起他随身物品里的烟叼在嘴里,斜着眼睛看着他。
龚自强看过韩三叼烟无数次,当初还觉得动作特别潇洒,可面具摘了后看着自己喜欢的脸做同样的动作,莫名的扎眼。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军人!”龚自强被他清澈的眼神盯的心里难过,这话更像是催眠给自己听。
他是带着使命去的,不算是欺骗,可依然难掩内心的愧疚。
“是,我是用假身份骗了你,你不也一样?军人?军人怎么了?军人就能随便的利用别人的信任吗?现在我人就在这里,你要怎么办?是把我上交给你的祖国还是顾念着旧情放我一马?”
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痛,麻药似乎药劲要散去,韩秋月直视着倪,他也说不出自己内心到底在期待什么,又希望看到倪会有怎样的举措。
他如果毫不留情的把自己交给军方,那么俩人的情分到此为止,可如果他放自己一马,从韩三的角度又不喜欢这样没有立场的人。
韩三此时跟倪,一样的纠结。
“你...”倪看着这张脸好半天,“你到底是男是女?”
“这跟你举不举报我有什么关系?”他没想到,倪憋了半天竟然只问这个。
“你要是个男的,我就打你一顿,然后再举报你!”
“哦?要是我是女的呢?”
“我...我还是要举报你!”
韩秋月的眼神很失望,是啊,刚正不阿的军人,除了这个回答还会有什么呢,只怪他自己无聊不该这么问。
“你犯的那些事,根据我们国家的法律应该不至于死刑,在我们国家境内犯的事儿比较少,顶多是无期,然后你在里面好好表现,争取减刑,也许不到二十年就能出来了,那时候我也就40多,我等你!”
韩秋月跟定格似得瞅着他,这二愣子的回答还真是...
“二十年也等?”
“嗯,等!”他是真喜欢陈玉伦,只看那两面就有股莫名的好感,这绝不是来自外貌上的吸引,或许在韩三身边卧底的时候就已经被那股若有似无的气质所吸引了,只是迫于身份和性别一直压抑着,看到脱下面具的陈玉伦会被深深的吸引,也是意料中的事。
只要他是女人,不,其实他心底甚至有个声音在叫嚣,男的,也行!
喜欢你没道理,就是如此的霸气!
“可是,我是韩家的人,我是你们Z国政府所要抓捕的人,这样,你也要等吗?”突然听到有男人要等自己0年,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你在里面好好的接受改造,争取宽大处理,只要你能洗心革面不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等你!”这段时间,就让他用身上的军装心中的热血努力的报效祖国,权当是替他赎罪了!
“为什么?”韩三没想到倪竟然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扣除俩人以韩三和倪身份相处的两年时间,不带面具接触才面而已。
“我喜欢你,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喜欢那个带着面具妖孽般风华绝代的韩家三少,也喜欢摘了面具艳丽俏皮的陈玉伦,无论是那种身份他都难逃那种气质上的吸引。
“为什么?”韩三觉得自己可能被鹦鹉风吟传染了,只会重复这一句。
“没有为什么,就跟人要吃饭喝水睡觉一样,就是一种感觉,我做人很简单,只凭感觉。”
春桃跟于海在隔壁说了一会话,想着过来看看韩三,站在门口正好目睹了这幕奇葩的告白。
韩三苍白的脸上多了抹红霞,站在他床边的龚自强也是憋的满脸通红,这样的汉子说如此肉麻的话已经是极限,但他依然站的笔直。
“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之前做错了事,必须要接受法律的审判,我绝不会放你走,但我会等你,等你洗心革面的从新做人,十年我等你,二十年我也等你,三十年,我还等你!等你出来我买糖葫芦给你吃!”
韩三犯下的错,法律会惩罚他,而自己犯下的感情孽账,就让自己用余生偿还,等多少年都行,是非曲直,他心头自有一杆秤!
韩三垂下眼,“倪,你过来。”
龚自强弯下腰靠近他的脸,韩三伸出手搂着他的脖子,薄薄的嘴唇轻轻的覆上他的,龚自强的眼睛瞬间睁大,再然后——
“你!”
他只觉后颈发麻,韩三的手刀劈在他的脖子后面,他向边上倒下,晕倒前还不敢置信的瞪着韩三,仿佛再问,为什么!
“看够了吗?还不进来!”韩三对着门口的春桃夫妻扬声道。
“把他给我拖到床上来!”韩三指指自己的妹夫,挥挥手向边上挪了点地方,于海给龚自强搬到床上。
“干嘛不告诉人家你的真实身份?”春桃问道,觉得韩三隐瞒刑警身份糊弄傻小子等他二十年挺恶趣味的。
不过,刚刚龚自强说多少年都等的时候,春桃和于海都有些感动。
龚自强是个合格的军人,更是个好男人。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军装不负卿,他做到了。
“谁让他骗我,还不给我买糖葫芦,吓吓他也是活该。”韩三霸气的摸摸龚自强的脸蛋,这傻小子以后就收进自己的后宫了,谁让他瞎告白!
不过在这之前,怕是要暂时分别一段时间了。
韩三坐起身,穿好鞋,春桃赶紧扶着他,“你干嘛啊,还要休息不能动。”
“我去厕所。”
“我扶着你去!”
“不用了,你跟于海说会话吧,我自己可以的,乖,我好歹也是韩家三少,让人扶着上厕所传出去怎么做人!”
抓起床头的面具和烟,韩三慢慢的走了出去。
“喂!”春桃想追,于海一把拦着她,顺势一用力,她就被搂在他怀里了。
“媳妇...”他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又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
“怎么啦!”
“我跟龙舰说好了,让你和孩子们回到岛上住咱们原来的房子,安姐也回来。”
“咦?不用躲了?”
“嗯,既然韩三已经确认是国际刑警,我又在里面卧底,不会在发生之前的那些袭击刺杀,岛上相对更安全些,当秋叶落下来的时候,我会赶回来给孩子们过周岁生日。”
他的任务,大概在那时候就会结束。
“我等你。”
“只是这之前,岛上如果有人问我的去处,或者对你有所质疑,你都要默默的忍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随便招惹事端,也不要随意的去海里找嘟嘟,答应我,能做到吗?”
春桃点头,想想,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听你这意思,怎么好像现在就要走似得?不是说要等几天,等养好伤再走吗?”
于海微笑的摇摇头,指了指窗外。
韩三已经站在很远地方,似乎是在等于海。
“擦!太奸诈了,你俩合伙骗我!不行,我得抓他回来,带着伤怎么能这样!”
于海拦着她,
“不要去,这是他必须要走的。”
“可是他的身体——唔!”
他低头深深的吻住她,带着歉意的唇交融着他愧疚的心。
对不起小桃,韩三是警察我是军人,我们身上的使命让我们无从选择...
一吻罢了,春桃的脸上多了些红晕,她低咒一声。
“擦,家里有你这么一个拼命三郎都够够的了,这又来一个!我到底是做了啥孽认识你们俩!”
“我会照顾好他,你不要担心。”于海摸摸春桃的脸。
“你把这个给他。”春桃从脖子上解下自己随身带着的珍珠坠子,这是她亲手下海捞上来的。
“你告诉他,或许他现在还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带上,但是这个坠子跟龚自强一样,都可以等,我们有足够的信心等到你们摆平一切荣耀回归,我等着他做回陈玉伦的那一天!”
于海接过黑色的珍珠,略带吃味的问。“那我呢?”
怎么感觉这桃子有了亲人就不要男人的节奏?
春桃踮起脚在他脸上深深的亲了下,“我和孩子也等着你回来,海哥,我别无所求,只要你能活着回来。”
“嗯,答应你,别为我难过,也别为我担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春桃用力的点头,对着他绽放一个灿烂的笑,“你走吧,我想你的时候就用系统找你!”
站在窗边目送着于海和韩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外,抹掉脸上的泪,太阳透过阴暗的云层露出了脸,洒下一片金光,野战医院的氛围显得格外的平静和祥和。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春桃身上,暖暖的。
春桃擦掉眼泪扯着嘴角努力的笑,她不可以哭,她要珍惜于海和韩三拿命给她换来的幸福生活,在他们拼命的时候,她要做坚强的人。
如果不是亲自去过岛上亲眼目睹了那个法外的世界,春桃不会知道于海和韩三所面对的是怎样的危险,卧底说起来就是轻松的两个字,真正做起来谈何的容易。
他们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隐瞒自己的性格甚至真实的性别都不能公布,每天要带着面具扮演着另外的角色,他们如履薄冰谨言慎行,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要经过精密计算,稍有差池死无全尸,面对着穷凶极恶的坏人拿捏着每一句话的尺度,他们不能与亲人相认,他们与爱人分别,并不是因为他们是冷血的战争机器,只因他们心中那团正义的火焰从未熄灭。
作为正义的力量对待恶势力,决不妥协,不奋斗到最后一刻,绝不罢休,而作为正义背后最爱着他们的人,春桃能做的,就是用坚定灿烂的心,等着他们回来。
当兵的,我等着你。
姐,我等着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