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瞧病
这个畜生!
林媛紧紧地攥起了拳头,若不是心中惦记着茗夫人的安危,只怕此时会立即冲到前院将那个寻欢作乐的混蛋给揍一顿。
稳了稳情绪,林媛看向里间,轻声问道:"还在睡吗?我能进去看看吗?"
小环连忙点头,抹了一把眼泪就赶紧引着林媛进门去了。
进到里间,屋里的药味儿和血腥气就更重了一些。
林媛顾不得那些难闻的味道,快走几步来到茗夫人床前,只见床上躺着的人儿脸色苍白,毫无半分血色,就连嘴唇都是惨白惨白的。
睡梦中的茗夫人还在微微皱着眉头,显然很是痛苦。
林媛的心忍不住揪了起来,听着茗夫人虽然平缓却十分虚弱的呼吸声,只觉得鼻子直酸。
掐了自己手心一把,林媛赶紧退了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茗夫人,怎么突然有孕了?"
林媛这话问的奇怪,主要是她自己也实在是很震惊,不是说茗夫人跟她的丈夫之间早已没什么感情了吗?怎么还又给怀孕了呢!
小环嘴巴一扁,眼泪也出来了:"这,还是过年以后的事了。有次老爷突然过来,对夫人极尽殷勤,夫人厌恶他,可是,可是老爷一直在说以前的往事,将夫人说得心动了。谁知,谁知第二天一大早,老爷居然,居然将夫人藏在暗处的首饰通通拿走了。再后来,府里就又进来了一个小妾。"
说到那个小妾,小环脸上满是愤恨:"什么小妾!呸!还不是跟那个红袖一样,也是青楼里的婊子?"
听到这里,林媛也明白了,敢情是那个钟应茗施展苦情戏博取茗夫人的信任,然后偷走了她的嫁妆去青楼赎了个女人回来啊!
这个钟应茗,真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事已至此,现在再说这些也都没有什么用了,林媛除了愤怒,也就只有对茗夫人的同情和怜悯了。
"那小产,又是怎么回事?"
小环撇撇嘴,低泣道:"还不是那个红袖和绿冉?红袖仗着自己怀有身孕,来夫人跟前儿要这要那。夫人哪里有钱给她们?就连府中几个正经人家抬过来的姨娘此时也都省吃俭用地帮府里渡过难关呢!也就是这两个死贱人,仗着自己是刚进门的,不把夫人放在眼里。不就是两个青楼出来的骚货吗?有什么可得意的!"
也许是被这两个青楼女子气得实在是不行了,一说起来小环就满嘴的脏话,不把这两人骂个狗血临头决不罢休。
林媛和银杏互望一眼,都十分无奈地摇摇头。
好不容易等到小环骂够了,才终于说起了正事。
"她们在夫人这里讨不到好处,就跑去老爷面前告状,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弄得老爷以为夫人是有银子却故意不给他们用。后来,老爷上门来说理,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地,两人就吵了起来。"
当时实在是太过凶险了,小环已经记不清楚当日的具体情况了,只是记得两人一直在吵架。
"夫人自打进门就一直温柔可人,从来没有跟老爷红过一次脸,更不要说像这次这样被骂之后还嘴了。老爷或许是觉得脸上无光,就动手打了夫人。我看不过去,赶紧过去护着,也被老爷一脚给踹到了门口。夫人更是可怜,老爷昨日正好喝了些酒,动起手来就没轻没重的了。后来..."
后来茗夫人被他推倒在地,还被他用脚踹在了肚子上。
再然后,茗夫人下边便流出了鲜红的血迹。
此时大家才知道,原来茗夫人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只是,这个孩子铁定是保不住了。
叙述完事情的经过,小环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仅是小环,就连银杏也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林媛也心疼也气愤,但是现在却不是哭的时候。
听小环说,这事发生在昨天晚上,经过这一晚上的诊治,茗夫人的身体应该是稳定住了。
只是她刚刚看茗夫人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将病情看好。
"来瞧病的大夫靠谱吗?"
小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自从我们府里家道中落之后,就再也没有银子去请好大夫了。给夫人看病的大夫,是在城里请的,算是我们能请到的最好的大夫了。"
说的也是,这个时代可不就是这个样子?有钱人怎么也好说,没有钱的人,就算是病死了也不会有人可怜你。
什么医者父母心,那都是对有钱人说的。
"银杏,你赶紧回去,让林毅带你去济世堂请王郎中过来。"
济世堂的王郎中,正是当初教导小林霜的那个王大海。后来跟着夏家军去了西凉,还立了个功回来。
只不过这王大海因为父亲的事早已对进宫当御医心灰意冷,再三考虑之下,还是回到了济世堂继续给穷人们看病了。
银杏知道这个郎中,立即点头快步出了门。
"多谢郡主,多谢郡主!"
小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林媛连声道谢。
"快些起来吧!"
林媛刚将小环扶了起来,就听到里间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
两人一愣,立即支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小环,你在,跟谁说话?"
是茗夫人!
小环眼睛大亮,一边往里间走一边回话:"夫人您醒了?是郡主来看您了!"
这是茗夫人自打昨日小产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醒过来,期间一直是迷迷糊糊地。
就算醒过来了也只是呓语,精神并不清晰。
小环从小吊炉上端了温水过来喂她喝了满满一杯水,茗夫人才微微地恢复了一些精力。
"郡主,这床上脏,可不能坐。小环,快去给郡主搬凳子过来。"
见林媛要坐在自己身边,茗夫人挣扎着要起来,连声阻止她。
林媛微微抿了抿唇角,这女人自己都快要病死了,居然还顾着她的尊贵,真是个傻女人!
人家都说小产或者生产过后的女人床上脏兮兮的,就算是清理干净了也有污秽之物,并不适合未出阁的女子坐着,所以茗夫人才会这样紧张。
但是林媛可不是那样迷信封建的人,若是的话,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看望她了。
她不顾茗夫人的阻拦,一屁股就坐到了她旁边,安慰道:"你快躺着吧,哪有那么多顾虑?我瞧着这整个院子里,就数你这里最干净了,你若是让我去别的地方或者坐别的地方,我才是真的嫌脏呢!"
茗夫人一愣,随即便有些羞愧地低声问道:"你,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自然是知道她那个好丈夫做的那些好事了!
"夫人,你现在都已经这个样子了,难道,还想着瞒我吗?唉,不是我不顾及你的身体,但是有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你可知道我是如何知道你出事的吗?"
跟小环见面之后,林媛一直忙活着询问茗夫人的情况,都没有给小环发问的机会。
此时见她自己主动说了出来,小环也十分好奇地看了过来。
只听林媛愤愤道:"今日你们府上的管家,就是那个叫钟实的,来逸茗轩找我说你以后都不会来了。还,还让我把你的工钱给他。"
什么?!
小环当即就气得嘴唇直哆嗦:"夫人在这里昏迷不醒,他们,他们不说派个人过来问问,居然,居然还惦记着夫人的工钱!真是,真是..."
白眼儿狼三个字没有说出口,但是大家早已心知肚明了。
茗夫人似乎已经料想到了这件事,只是苦涩一笑,并不像小环那样激动。
"你还生什么气?那人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动手打掉,更何况是这样的丢人事?"
那人,自然就是她的丈夫钟应茗了。
小环看看林媛,又看看茗夫人,当即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林媛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郡主,多谢您今日来我们府上探望我家夫人。您也看到了,我家夫人在这个家里已经被欺负成了什么样子。郡主,女婢斗胆,求您给我家夫人想想办法,帮她脱离这个苦海吧!奴婢给您磕头了。"
说着,小环便头朝下砰砰地磕起了头来,那一声又一声闷响,磕在了坚硬的地板上,也磕在了林媛和茗夫人的心头。
林媛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小环的请求,而是看向了茗夫人,声音轻地像天边的云彩:"夫人,你说呢?"
茗夫人空洞的双眼里满是自嘲:"我说呢?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说些什么?"
似是想到了什么,茗夫人挣扎着坐了起来,小环也赶紧过来扶着她。
茗夫人终究是身子太过虚弱了,只是坐起来就已经耗费了几乎全身的力气。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下地了,便在床上朝着林媛弯了弯身子,十分恭敬地请求道:"郡主,我知道这件事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我还是想要试一试,若是可以,能不能把我儿子留给我?我,我实在是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这个肮脏的家里。"
钟小飞。
林媛的脑海里顿时浮现了那个小小的但是十分倔强又十分有责任感的小男孩儿,不禁唇角微微一扬:"好,我会尽量帮你带走他的。"
那个小男孩儿才刚刚六岁就知道维护自己的母亲,这样的好孩子是万万不能留在钟应茗那个败类身边的。
不然,就凭着钟府里那两个新入府的青楼女子也够让小飞喝一壶的了。
只是,想要让茗夫人跟钟应茗和离还算是比较简单的一件事,但是若是带走人家的儿子,就有些困难了。
毕竟这个钟小飞是钟应茗目前为止唯一的儿子,正所谓妻子如衣服,妻子能够随随便便换掉,但是自己的亲骨肉可不能说扔就扔的。
"小飞在府中的地位如何?"
林媛看向小环,其实她想问的是钟应茗对这个儿子是不是也如同对待茗夫人一样不冷不热,但是碍于茗夫人的面子,终究是没有问的那么直白。
小环心思通透,立即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少爷是钟府唯一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子嗣...嗯,至少目前是。"
等那个小婊子生了孩子,少爷就不是唯一的一个了。
小环有些悲哀地想着。
茗夫人却是冷冷一笑:"小环,说实话。"
小环一愣,脸色微微一僵,支支吾吾道:"那个,少爷以前是很受宠的,老爷每天不管多忙,回到家里以后都会亲自指导少爷的功课。不过,不过后来老爷的生意不怎样了,也就没什么心思再去顾及少爷了。"
虽然小环说的委婉,但是林媛也名表了,哪里是没有心思去顾及少爷了,明明就是不耐烦而已。
瞧那男人在前院跟小妾叽叽歪歪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没有心思!
"我记得,你们府里还有位老太太的?"
听林媛问起,小环立即点头,不过面上却闪过一丝厌恶:"老太太对少爷不冷不热的,这么说吧,老太太除了疼爱自己的儿子,别人谁也入不了她的眼。就连自己的亲孙子也..."
闻言,林媛耸耸肩,对钟家老太太的秉性也算是了解了几分了。
说白了,钟小飞在钟家也不算是很受宠,虽然这个情况不咋样,但是对于将他带出钟家来说,却是十分好的消息。
林媛的心里立即开始噼里啪啦地打起了小算盘,盘算着到底怎样才能让钟小飞彻底地"失宠"。
正想着,外边的门开了,银杏急急忙忙进了门,见茗夫人有些疲惫地躺在床上,也没有进屋,一个劲儿地冲着林媛使眼色。
林媛会意,立即走了出来。
"小姐,那个钟管家不许王郎中进门,说是,说是后院不能随意让外男进出。"
银杏又是着急又是气愤,小圆脸红扑扑的。
林媛眼睛一眯,抬脚就往外走,她倒要看看这个钟实到底有什么底气拦她请来的郎中。
王郎中的确是个外男,但是还从来没有听说哪家不许郎中进出的。即便是后院,只要主人家或者小姐隔了帘子就没事了,像现在这样被人家管家带人拦着,还是头一次遇到。
王郎中本来就气性极高,此时被钟实带人拦住了,更是燃起了他内心里的一把火,跟这个道貌岸然的管家给杠上了,非要进去不可。
其实以林毅的身手,将这几个人打倒或者提着王郎中飞进去都是简单的事,只不过来之前林媛特意嘱咐过不可轻举妄动,他才硬生生地压下了自己快要动手的双拳。
林媛过来的时候,钟实正带着十几个护卫守在茗夫人院子门口,还大声叫嚣着让王郎中滚出去。
"呦呵!钟管家好大的谱啊,居然让我请来的郎中滚出去!我看你们钟家是想着赶紧给我赔银子了?"
林媛清脆而冷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钟管家下意识地抖了抖面皮,转过身来的一瞬间,脸上的狰狞神色顿时变为赔笑。
"哎呦姑娘啊,这可不是我这个当管家的为难您,实在是,实在是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咱也不能随便给破了,您说是不是?"
"我说吗?"
林媛施施然走过来,斜斜地睨了钟实一眼,唇边一抹冷笑凝固:"要我说啊,不是。你们府里的规矩早就破的不行了,那些凶神恶煞的讨债的可以进来,怎么我这悬壶济世的郎中就不能进来了?真是笑话!"
被林媛毫不留情地戳穿了真相,钟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思量了半天终于说到:"哎呀姑娘,实话跟您说罢,不让郎中进门的不是我,是,是我家老爷。"
果然又是他!
林媛危险地眯眯眼睛:"怎么,你家老爷是盼望着茗夫人赶紧归西,然后他好赔给我违约金吗?那行啊,王郎中,您请回吧,咱们不给他们瞧病了。"
"别别别!"
钟实一边叫着一边赶紧拦拦林媛又拦拦王郎中,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姑娘啊,您,您可不能说这话啊,夫人她总归是你们茶楼的掌柜,我们,我们也不想的。要不,要不我再去问问老爷的意思?"
呵,还要问?再问茗夫人就要死了!
这个钟实还真是会办事啊,左右不得罪!
林媛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滚开!"
钟实一愣,当即便有些怒了,他好歹也是钟府的管家,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骂滚开,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搁?
"姑娘你...哎呦!我的腰!"
一声惨呼,众人只见钟实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一脚踢到了一边的草丛里,正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老腰一个劲儿地哀嚎着。
打人的正是林毅。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对主仆,惊得忘记了呼吸。这,这小姑娘居然动手?
再次看了草丛里哀嚎的钟实一眼,林媛冲面前几个下人冷声呵斥道:"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把你们当家的给我叫过来。不然的话,我就要去京兆尹府上告状了!钟家欠债不还,我倒是要看看你们钟老爷能在京兆尹的大牢里住上多久!"
说罢,当先越过众人进了茗夫人的院子。
王郎中解气地瞪了一眼钟实,十分厌恶地碎了一口唾沫。
林毅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不过还是尽忠职守地守在了茗夫人的院子门口。
钟府早就没有银子请护卫了,眼前这几个人都是钟实临时找来的小厮,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对于林媛所说的京兆尹,钟实还是十分惧怕的。他们之前就是商户出身,最怕的就是跟官府打交道了。
一听林媛的话,他也不嚎了老腰也不疼了,赶紧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去前院报信儿了。
王郎中的父亲当年是宫中御医,专看女子病痛的。王郎中承袭了父亲的绝学,对女子病痛自然也看得十分透彻。
所以有他来给茗夫人瞧病,林媛还是很放心的。
回到里间的时候,茗夫人已经再次睡了过去。
来的路上,银杏已经将茗夫人的遭遇详细地告诉了他,他先是看了看茗夫人的脸色,又给她把了脉,最后甚至要求去看看从茗夫人身上落下来的死胎。
女人小产实在是不祥,那个死胎已经被院子里的老嬷嬷拿去埋掉了。听说他要看,又赶紧从地里挖了出来。
王郎中仔细看了看,再次回屋后便开起了药方。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林媛毕竟来自更加文明的时代,对这些事也算是听说过一些。
女子滑胎后若是处理不干净,或者在身体里还留了一些残留物的话,对身子十分不利。
想必王郎中看那个死胎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了。
不一会儿,王郎中便开好了药方:"夫人落胎处理的很干净,只是因为是遭受外力而滑胎的,所以身子已经遭到了重创,这一个月里一定要好好将养才行。按照这个方子抓药,平日里最好再多吃一些有营养的补品,对她恢复身子极为有利。"
小环将方子接了过来,对他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只是在听到王郎中说多吃有营养的补品的时候,小环的脸色微微一滞,却是没话了。
现在的钟府,能够维持每日的开销已经是不容易了,哪里还敢奢望吃补品?
老太太那里倒是有,不过那些东西都是她自己留着的,从不许旁人染指。
就老太太那个抠门的老东西,想要从她手里弄到补品真是太难了。
"补品的事你不用担心,一会儿我会让人送一些过来。"
不过在想到那个小气吧啦还对茗夫人十分恶劣的老太太的时候,林媛还是不想就此放过她。
现在掉的可是她的亲孙子,茗夫人又是他们钟家的大恩人,她拿出一点儿补品来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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