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哥。果然是那个坏女人呢。让你喝！走不开了吧？活该你在这儿看人家小两口秀恩爱，哼哼。”皱着鼻子的李笑笑话里可没有半点安慰之意。

　　“要不咱们走吧。反正那老爷子咱们也不熟，在这儿挺别扭的，我想回家了。”低着头说话的，倒是平日在林小川前就话语很少的小朵。

　　见了苏晴后，心里就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的林小川苦笑着摇了摇头：“反正已经难受了，总要吃回来点儿，才好受些。呵呵，还别说，按老爷子拿出的酒还真是珍品。我喝了小半斤，居然这么快就觉得醒酒了，还一点儿也不恶心。”

　　看着强笑着的林小川说着毫无营养也无人关心的废话，小花幽幽一叹，伸出手来直接牵住林小川的手，往天台边缘的方向走。笑笑和朵朵默契的对视一眼，也轻轻推搡着林小川的身体——离那个女人远一点也是好的。

　　“难受吧？在我们面前就别撑了。笑笑就没说亏你，谁让你好吃好喝，家里没酒还是没肉？早些走了哪有这样的事。”小花用眼睛剜着脸色发白的林小川，恶狠狠的说到。不这样恶声恶气的话，她怕她会忍不住去抱他。

　　满脸苦涩的林小川沉默了片刻，扶着天台围栏的扶手，轻声说道：“吃完饭，咱们就回家。”

　　有暖风吹过。

　　并排站在天台边的四个年轻人，都沉默了下来。落日的余晖往他们的身影上，涂抹上了一层让人心醉的金黄。有不甘寂寞的星星早早的挂在了金黄色的云朵后边，像是害羞的丫头一般，眨着眼睛，偷看着这世上无奈或是有趣的人们。

　　夜将至。

　　安静下来的林小川被盛情款款的方皓然安置在了上席。方家今日其实并未置办太多席面，大多年轻人都是在外面的花园派对里吃和玩，这也比较符合年轻人的习性。屋子里只是摆了五六席。同方皓然一起坐在正席的只有六七个人，都是和老郑老赵差不多岁数，气质也相仿的男人，大抵就是方皓然讲的那些老战友。

　　坐主位的方皓然情绪很高，着重介绍了林小川后，一桌子男人也是肃然起敬，敬起酒来那真叫一个觥筹交错，心里烦闷的林小川想要借酒消愁，小花她们又被方秀儿领着在外面的花园里。没人啰嗦的林小川也是放开了喝，菜没上完，就把自己灌了个七荤八素。早忘了来此地的真实目的。

　　一桌子男人念着李老头的旧情，看向林小川的眼神也多是善意，并未笑他不胜酒力。毕竟谁还没年轻过？

　　待席面流水一般的撤下，喝了些酒，脸颊微红的方秀儿走了进来，直走到方皓然跟前，笑着说道：“爸，今天小白和晴晴可是真用了心，给您置办的礼物，您见了肯定高兴。各位叔叔伯伯，也一并到院子里看看吧。”

　　自家的宝贝女儿发了话，兴致极高的方皓然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手，呼唤着一众老伙计走出大厅。醉得七荤八素的林小川，则被一个很是健壮的中年人扶着跟了上去。

　　方秀儿看着一身酒气，路都走不直的林小川，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对这个眉目如画的年轻男人却是低看了几分。

　　室外偌大的草坪上正在放着灿烂的烟花。

　　一直都在挂念着林小川的三个丫头，看到东倒西歪的林小川，倒是齐齐的咬了咬牙，对视一眼后，不声不响的走到了林小川身边，小花和小朵也在方皓然的默许中，从那个壮汉手中接过林小川乱晃的身子，轻叹一声，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

　　点亮了一整片夜空的烟花很漂亮。漂亮到场中的年轻姑娘都有些迷醉……

　　不差钱的方家却也并没太过夸张，只是放了十几分钟后，璀璨的烟花就停了下来。

　　被苏晴挽着胳膊的李白笑着拍了拍手，就有十几个身着旗袍的女子鱼贯而出。场地中间不知何时已摆上了古筝，扬琴，琵琶，二胡，竹笛，箫，葫芦丝，独弦琴等古典乐器。十几个相貌身材皆属上乘的女子，站在乐器旁两手相压，左手按胯，双腿并拢屈膝，微微低头——竟是失了一个古礼。如莺似燕的声音整齐划一：

　　“祝方老爷子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一句祝词之后，十几双如葱玉指接连挥动。有曼妙仙音在这略显噪杂的园林里蔓延开来。片刻后，除了婉转曼妙的曲调，再无二音。

　　居中而立的方皓然闭目细听，面露微笑，微微颔首。他喜好古典音乐这点儿，真不是附庸风雅。要不也不会拉那么一手好二胡。李白能为他请来这样高水准的乐队，也着实算是用了心。

　　一曲作罢，方皓然带头拍起了巴掌，转瞬间，满场掌声雷动。

　　“好一首《月光》！能用我国古典乐器，将一首西洋曲子演绎的如此令人陶醉，着实是大师水准。小白，还有晴晴，老头子谢谢你们了。”听得十分安逸的方皓然笑呵呵的对着站的不远的李白和苏晴道了声谢。

　　李白微微的弯了弯腰，笑道：“老爷子过誉了，这个更多还是晴晴的意思……”

　　“呵……”在这一片祥和中，忽然有极为不协调的轻笑声响起。场中众人皆是脸色微变，将目光看向声音的来源。

　　有着七分醉意的林小川被小花和小朵拉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他本想安静的吹回儿冷风，等酒醒了就扯呼走人，但听到方皓然将苏晴和李白的名字一起念出，心里一酸，竟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这笑，原只是苦笑，原只是嘲弄自己。却不曾想，他笑的太不是时候。

　　满场安静的人不管有没兴趣，都是一脸兴趣盎然的听着方老爷子发表感想，怎料老爷子话没说完，竟是有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发出嗤笑之声，怎能不让人着恼？

　　打认出林小川开始，并未同他讲一句话，打一个招呼的李白，感到牵着的苏晴的手猛地一紧，他却忍不住嘴角微扬。

　　李白清楚的知道他和这个真实身份只是个在乡下养殖场打杂的年轻人之间有着多大的差距，说是天地之别也毫不为过。只是不知这年轻人走了什么样的狗屎运，竟能和方家搭上线。但李白却也毫不担心，他们李家与方家也是世交，真说起来，还要比近几年发展极好的方家还要强上三分。

　　李白完全没必要拉低自己的身份，去打击这样一个根本不可能跟他站在一个台面上的乡下人。降维打击的事儿，对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来讲，其实真的没什么意思

　　。当身份实力的差距大到一定程度，只要无视，忽视，就可以了。稍微刻意就落了下乘。

　　但谁能想到这男人竟这样不知死活，他知道这个乐队是什么来头么？场中的这些人，不是碍着方老爷子的面子，又有谁会正眼看他呢？就算再不甘，在这样的场合去嘲弄一个他平日根本接触不到的存在，是什么样的行径？

　　真的是……自讨没趣。

　　李白竟隐隐觉得有些失望。失望的是，苏晴当初为什么会看上这样一个肤浅的男人，只是因为他那张脸？李白略有深意的看了看站在他身旁的苏晴，后者咬了咬樱唇，轻轻的低下了头。

　　最先发声的，当然是认为被嘲笑了的乐队领队，一个看着就十分干脆爽快的短发女子站了出来，对着依旧乱晃的林小川抱了抱拳说道：“这位先生因何而笑，敢问有何指教？”

　　林小川愣了一愣，在小花和小朵的用力搀扶下，努力站好身子，看到短发女子如利箭一般的目光，干笑了两声说道：“不敢。哪里有什么指教，只是喝多了，想到一些趣事，忍不住笑出了声，若有得罪，请多包涵。”

　　那女子冷笑一声，看向林小川的目光却多了三分藐视，这到不是她不识大体，只是因为林小川四人站的位置太过偏僻，而这个穿着背心大裤衩的男人，实在不像是能在这样场合出现的人，包括他身边那三个同样衣着普通到让人觉得寒酸的小姑娘！

　　“呵，不懂就不要乱笑。免得自己没笑成，反到成了别人的笑话。”短发女子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

　　方皓然听女子如此说话，眉头微皱，心里有些不喜。角落里的林小川却笑呵呵的赔笑道：“我确实不懂。也真心不是笑您，小姐姐你别介意。”

　　原本已转过身子的短发女子听到林小川的解释，却是猛的转身，脸如寒霜：“谁是你小姐姐，没得恶心！人呢，要放对自己的位置。也不知你们几个是怎么偷偷摸摸进来的，可怜你身边那三个小姑娘，嗨，想是被你骗来见识什么世面的吧。只是，这确实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小妹妹们，回去好好上学吧，努力考个好大学或是嫁个好人家……”

　　“住口！”本不想在自己寿宴上发脾气的方皓然终是忍不住开口，这女子的话刻薄的过分。

　　那女子脸色微变，却依然挂着不屑的冷笑。耳麦里传来的小要求，她随便几句话就已完成。这趟演出的报酬却是翻了一番，这么轻松的挣钱，何乐而不为？

　　本来只是笑着听女子嘲弄的林小川，听到后来，面色也沉了下去。说他也就罢了，他从小到大就是在白眼嘲讽中长大，早就不当回事。可说到小花她们，他却真的受不了。他把她们当做最亲的亲人看，而她们也只有十六七岁，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这样刺伤自尊的嘲讽？

　　面色如水的林小川抬了抬头，没有月亮的夜空，倒是挂着漫天繁星。

　　“呵呵，方老息怒。不懂什么的，我也就是随便谦虚两句，赵老头整天给我说做人要低调，我倒是想低调，只是没料到这女人竟当了真。”嘴角仰着的林小川一脸讥讽。

　　想要打脸？那就给你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