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吐鲁番半夜的街头,我在犹豫是返回火车站还是先住下来。
我身后就是一家酒店,拉我来的出租车师傅说这家酒店早上有中巴车去机场,现在不去机场了就没必要住了,可能返回大河沿火车站还能赶上半夜路过的列车。
吐鲁番的火车站有两个,一个是机场边上新修的高铁站,跑兰新动车。一个是我刚才下车的大河沿车站,距离市区很远。
动车要么去乌鲁木齐要么往哈密兰州,而大河沿是一个重要的站,南疆铁路从这里和兰新铁路交会。
我要回喀什就必须去大河沿坐车,可是此时街头一辆出租车都没有。吐鲁番冬天的夜不算冷,因为干燥,零下几度体感却有五六度的样子。
打不到车只能住下来,还不错,和正在打瞌睡的前台聊了几句,爽快的给了我一个特价房,大半夜了,她其实不给午夜价我也会住的。
舒舒服服的洗了澡,手机提示音接连响了好几下。
想着这会儿也就身在异国他乡的陈琰或冷嘉月会给我消息,我和自己打了个赌,如果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我今天就不走了,睡个懒觉,吃顿好饭,然后买明信片和一件好点的工艺品给寄去,这会还想着我的人要么特别恨我,要么特别关心我。
如果是骚扰消息,天一亮我就去坐火车离开。如果是其他人的,我仍然会正常离开,只是会在吐鲁番买个普通礼物和明信片给她或他寄过去。
这么做纯粹是因为我正躺在沙发椅里喝水点烟,不想那么快的去看床头的手机,想着现在必须要改掉把手机当做灵魂伴侣的习惯,打算睡觉前再看。
熄灭了一支烟,我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去看了手机。
和我想的不一样,接着的几条都是各种订票订房的APP推送的消息,可能是我之前查询过飞机票火车票酒店等信息。这算是骚扰信息吧。
划拉了一下手机,看到了被几个骚扰信息压下去的信息,是冷嘉月发的,自从我恢复了和朋友的联系之后,和冷嘉月聊天最多,最初是互祝新年,之后几次都是闲聊,打字居多。
说她感受到了休假的好处,决定春节也给自己放假,不能像以前一样没日没夜的工作了。
“我想到中国感受一些正宗的年味,有什么推荐的地方?”
“太多了,东南西北中,你要有个大位置。每个地方都有一些还保有传统风俗文化的小镇或县城。”
“我祖籍是潮汕那边,不过我不想去那边,去你老家吧,你总是要陪着父母过春节的。”
我答应了下来,去年没有陪着父母过春节,今年一定要,自己的生活应该回归正常,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无依无靠的人,我老家的年味不算浓厚,不过到时候可以去周边走走。
“你在什么地方?”
“吐鲁番。”
“为什么去吐鲁番?”
“因为吐鲁番是个岔路口,从这里能往内地,也能往北疆,往南疆,往青海。铁路和公路都在这里分开,如果不跨过高山就看不到北疆的壮丽。如果不跨过高山,就是我去的方向。”
答应完,结束了打字聊天,我反而有点期待春节了,自从大学毕业后就没有热热闹闹的春节了。
这下有点意思了,我该买什么样的礼物给冷嘉月呢?总不能是葡萄干葡萄酒吧!睡醒来已经是阳光灿烂,太阳照在玻璃的烟灰缸上,折射出一缕七彩的颜色在小桌上。
宝石,我脑海里想着该送什么礼物了,就是不知道吐鲁番有没有宝石或玉石。
我翻出手机里上次租了一天车的司机大哥的电话,问他有没有空我包他的车。这大哥高兴坏了,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到了酒店门口。
“亚克西姆赛斯,阿达西,今天不去景点,有没有捡石头的地方?”
“唉,还丝景点嘛。艾丁湖先去看一哈,然后嘛,边上的玛瑙湖去一哈。”
有就好,我去买了馕和手抓肉,一回生二回熟,司机大哥带着先去艾丁湖看了看,然后去了南滩。
我们先吃了点东西,我走远了一点去找石头,司机大哥说罗布泊也有石头能捡,不过他的车去不了。
南滩的石头大概都被捡的差不多了,远看都是一个土色,要每一块拿手擦一擦才能判断是不是玛瑙。
因为捡石头慢,剩余的时间都是我在捡石头,司机大哥大哥一个人无聊,也帮我捡。
冬天,没有游客也没有捡石头的人,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没看到大的玛瑙,发现了十几二十个叫做葡萄干玛瑙的小玛瑙。
这样的小玛瑙在市场上也不贵,还真不是我想要的。
有点失望的回到车前,把一把碎玛瑙放回自己的包里,打算放点水就回去。这一片显然是被人捡的太多了。
还没顾上解放天性,就看见了一个酒瓶底一样的东西,踢了一脚没踢动,我觉得这算是垃圾,打算带出去再丢。
拿起来才发现不是酒瓶底,没有很锐利的地方,也不是玻璃那么透明,有点像是某种矿物。玛瑙多红色,这个是白色偏一点绿。
用手机查了一下,不能确定,但可能是绿泥石。不能确定的原因是绿泥石一般是不透明的,这个算是透明的。不管了,先装起来再说。
回到酒店,把捡的石头冲刷了一下,我能确定这算是戈壁石的一种,戈壁石不值钱。但这个个头比较大,比较透明,当做礼物应该不错的,先带回喀什再说。
晚上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请出租车师傅吃了顿好的。第二天这出租车大哥免费把我送去了火车站。
火车两侧一直是戈壁滩,没有别的景色,而且因为公路和铁路距离的比较近,这些景色都是我熟悉的。
我不怕戈壁的枯燥,只是想起了在公路边看火车,看到华雯的车一闪而过,然后越来越远。我追也追不上,晃晃脑袋,尽量不去想这些。
在手机上写了一段文字:
疏勒城西东海龙,
汉使望长安,痛饮笑谈中。
纵是千疮百孔心,从容粉饰。
大汉疆土,百世的虚荣。
年少无知江湖身,武艺超群。
万里扶箕,无所循踪。
不由己,月下梢头刀剑舞,形孤影只暗香浮。
踏遍千山,悸动。
困守平淡,人生。
运筹帷幄,却殊途异梦,见无欢,别无情。
还有谁在贪那杯中的饮,空樽醉卧。
还有谁在把怀中的温柔做故乡,骄奢淫逸。
萋萋之原,西天一梦。
痴情怎奈,夏风狂吹左公柳。
无苔无藓,晚来高原风。
梦无佳人了无趣,依旧故作洒脱泪,泪沾巾。
无须酒,不放纵,原是青春已过,山万重。
只待新途覆旧旅,
那年小巷秋叶红,
那年梅子饰嫁衣,
那年临渊观沧海,
那年红豆寄相思。
促渡长江尾,只因惊鸿瞥,
花黄柳垂绦,自难相忘人。
说什么江湖恩仇,谈什么薄情寡义,
抵不过山高水远。
暗淡了缥缈羌笛,远去了长河落日。
独留荒原红城。
心惶恐,诺言空,别离长,难从容。
欲把酒来问青天,刀剑扰梦,错对正相逢。
无可奈何,花已落。
笑忘江湖,已褪怯半世的骄纵,
似曾相识,燕未归。
我情深义重,你不求谁与共。
世人皆愿不醉不休,我且求善始善终。
没有红楼的香粉,没有隐士的红尘。
那神采飞扬的,终究只是南城的笙歌,
那彷徨萧索的,却是此生的未了的悲鸿。
夜色如水,蓦然回首,当年,强说愁,
知否知否,明镜亦非台,无影又无踪。
旧亭台,月色正浓,竞相忘,粪土当年万户侯!
列车缓缓的驶入喀什站,我在夜色里拖着行李往出站口走去,没有人知道我坐火车归来。
出了出站口,抬头看了迅速散去的人群。
我不由自主的笑了。
昏暗的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寒风里向我招手!
(全部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