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死”字一落,七个人全都变了脸色,宛如那字有千斤万斤重,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机,两岸暮蝉顷刻俱寂,天地像是化作死一般寂静,几匹马不安的嘶鸣着,来回挣扎踱步。
几人被骇的连连后退。
风轻云淡的话语不见丁点杀机,更不见一丝杀意,但是所有人却察觉到了面前白发老人的那颗杀心。
杀机,杀意皆已内藏。
欧阳意意脸上本就难看的笑现在更难看了,难看的就好像要哭出来,其他人要么是神情凝重,要么是脸色发僵,落在这即将暗去的旷野中,瞧上去就好像戴了一张诡谲古怪的面具。
“呵呵,尊驾还是莫要开这样的玩笑!”
任劳任怨里的老人阴阴一笑,他看着在笑,但嘴里的话却有些尖利,仿佛是因为气息太急带动了呼吸。
面前人是谁啊?
自然是燕狂徒。
在昨夜得知王小石刺杀了傅宗书后,他便连夜赶到襄阳,好在,并没有错过什么。
白愁飞如今为了独揽“金风细雨楼”大权,早已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何况现如今黑白两道全都在追杀王小石,他的血亲定是难免余难。
燕狂徒岂能坐视不管。
仿佛话已说尽,他没去理会,没去辩解,更没遮掩,对于将死之人,他从不喜欢过多的浪费时间。
燕狂徒落足江边,停下身子。
仿佛已感受到了无法避免的一战,剩下的三名武官率先出手。
“受死!”
这三个人要么提着铁枪,要么拖着偃月刀,要么提着金鞭,纵马扬蹄便冲了过来。
其余四人也动了。
欧阳意意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他那一身轻功,但他不是朝着燕狂徒,而是转身往襄阳城逃命般掠去,剩下的任劳任怨以及“诡厉八尺门”朱如是全都似商量好的一样,分散四逃。
开玩笑,“六合青龙”和“天下第七”都没打过这人,他们几个又有几分胜算,当然是抓紧时机去逃,若是为了争功对方决然是不会杀他们的,可见是为了灭口,那又为何要灭他们口呢?答案自然是王家父女二人。
只要逃出去,不需要逃多远,逃到“襄阳城”内,此城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城中尚有重军驻守,到时候凭他们的身份定能得活。
可他们逃的了吗?
只掠出去不到三四丈远,几人的耳边凭空莫名的多出声声呼啸,那呼啸很急,宛如狂风穿过指缝带起的异响,听着就好像是鬼哭神嚎般刺耳。
别人也还罢了,大商欧阳意意与朱如是却是这一年来白愁飞最信任也是其一手扶持起来的亲信,他们听过最多的,就是这个声音准确的说是这个掌法。
鬼使神差的,朱如是下意识回头看了去。
但接下来,他一双眼睛猛得睁圆,浑身抖若筛糠,然后拼了命的朝远处逃窜,像是身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追他一样。
不光是他。
剩下的几人全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因为他们身后真有东西在追,那是几个模糊的灰黑掌印,掌劲仿佛凝为了实质,像是一蓬淡淡的烟雾,又像是几只聚散无形的鬼手,带着要命的灰黑死气,凌空拍来。
而那先前还纵马冲锋的三个武官不知何时跌下了马去,死的无声无息,眉心俱是一个冒血的窟窿眼。
欧阳意意此刻已被骇得魂不附体,就像是三伏天里蓦然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脸上已是死灰一片,自知已经中掌。
任劳任怨一老一少跑也是一起跑的,但当他们看到身后簇在一起的数道诡异鬼手后,任劳的脸色瞬间也变的灰败吓人,他像是记起什么,双眼透着莫大恐惧,身子宛如顷刻间软了下去,无力的呻吟道:“天呐,我造了什么孽,竟然要让我死在这白骨追魂掌下!”
然后,他只觉得一股阴寒侵体,整个人如坠冰窟,刚跃出不远的身子立时直直坠下。
再瞧去,其他的几人,竟全都步了他的后尘。
“白骨追魂掌!”
“啊!你是金风细雨楼四当家!”
任怨便是那个少年,他翻滚在地,看着走到面前的白发老人,双手撑着尚有余温的大地,如避蛇蝎般往后退去。
所有人都察觉到,自己的体内有一股极为阴寒的气息盘踞不去,游走于四肢百骸,浑身像是冻僵了一样。
“看来朱月明调教手下的办法不行啊!”
燕狂徒走到近前,这任劳任怨本是刑部老总朱月明的手下,看样子如今也站到了白愁飞这边。
眼皮一垂,苍老剔透的脸色此刻落着仅存一线的余晖,看着就像是一半赤红,一半苍白。
“燕副楼主饶命啊,都是白楼主吩咐我们这么做的,他还想着暗杀苏楼主,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欧阳意意连滚带爬的跪倒在地上,鼻涕眼泪一大把,磕头如捣蒜。
“噌!”
只是哭了没几声,他抬头的刹那右手已从袖里拔出一把短匕,狰狞厉吼着朝燕狂徒刺去。
却见一只手当头按下。
难以想象的沛然大力登时落在了欧阳意意的天灵上,就见他的头颅瞬间一沉,居然整个陷入了的胸腔中,毙命当场。
另一个朱如是正欲开口,一只紫黑布靴便已踢在了他的胸膛上,一阵“噼里啪啦”的细碎声响,朱如是横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一颗粗壮的杉树上,落在地上就不动弹了。
任劳任怨瞧的肝胆俱裂,正想着是否要拼死一搏,但他们浑身上下忽觉传来一股异常的痛痒,就好像皮肉下爬满了亿万只蚂蚁,奇痒难耐,脸色大变的同时,手已不自觉的抓挠向自己脸颊脖颈。
只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惨叫中。
二人接连自尽而亡。
驱散了几匹快马。
燕狂徒一撩帘子,就见里面的王天六父女俩早已吓的面无人色。
“放心,我和王小石关系匪浅,此次是来救你们的,情况紧急,咱们路上再说!”
听到这句话,二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暮色渐深。
襄水尽头,一叶木舟飞快驶来。
那人却是靳无救,一身渔夫打扮,背着斗笠,披着蓑衣,他赶到岸边,忙把身上的行头摘下,给燕狂徒递过去,然后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个七寸高低的瓶子,瓶塞一拔,将其中的东西往每具尸体上倒了一些,不多时,八具尸体便肉眼可见的化作一滩脓血,骨头都不剩。
旋即驾着马车远去。
“上舟吧,现在去看看你们那个正被仇家满天下追杀的儿子!”
燕狂徒换上斗笠与蓑衣,等父女俩上了木舟,手中竹竿一撑,木舟已似离弦之箭般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