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灰影何人?
雷光一亮,只瞧见那灰影却是个灰发老者,此人动行如掣电,身法之急劲之巧妙,简直惊世骇俗。
所有人眼中只见灰影自一处墙角闪出,再瞧,对方已到关七近前。
天昏地暗,风雨不消。
可清寒冰冷的长街,一道光竟在“轰隆”雷鸣中直劈而下,昏天骤亮,苍白透明,映着所有人又惊又诧又骇更是发白发冷的面容。
这道光,这道雷电之光,仿佛有神灵拿如椽神枪刺下,直刺关七,又似剑仙驭雷电之剑指来,人间之光尽为其所夺。
漆黑乌云,立时如被雷光点燃。
“隆!”
可这光来的迅疾,散的飘忽,一亮之后,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汇聚在了那条令人发寒颤栗的雷电之上。
天地再归昏暗。
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光,不但令关七浑身一颤,更是令那紧闭而来的灰衣老者也不由为之止步,一双苍老却极为透亮的眸子亦是如恐猛虎般豁然撤去攻势。
这是天威,天威难敌。
雨水顺着关七手腕的断口处滴落,殷红惹眼,分不清是犹有余温的血,还是冰凉的雨。
他身体如受感应,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豁然仰天瞧去,面上竟是露出一丝痛快且癫狂的笑,关七厉声尖啸道:“哈哈,来的好!”
可怕啸声刺耳尖锐。
陡然,他竟然止去离势,大吼一声,反手朝天一指,指尖剑气冲射,璀璨剑气晃人眼眸,错觉间,仿佛人间亦有一条白光迸射向天,欲要与那直逼而下的蓝紫色雷光一争高低。
“天敌!”
这一幕,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所有人震撼惊骇的同时更是看的动容悚然。
关七指天为敌,“先天破体无形剑气”极尽升华,犹如一道神剑划开再次变昏变暗的天地。
轰!
剑气,雷电,在空中相遇,在所有人眼中炸裂,随即爆发出难以形容的火花,刺的人双目难以直视,只欲泪流。
“啊!”
只是那短暂的极致碰撞中,空中一道身影已踉跄着跌入雨中,嘶声一叫,宛如充斥着英雄末路的凄凉。
先前止步的灰衣老者,如今趁势再起,他双手连连掐诀捏印,用的竟是密宗手印,快慢九字诀,双手十指如影翻飞,直袭关七身上数处死穴。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六分半堂”里身份地位更在“狄飞惊”之上的人,总堂主,雷损。
他捏印而起,耳边却闻一缕破空锐响划破雨幕,直逼而来。
只见不远处的燕狂行忽张口一吸,一声长吸犹如虎啸龙吟,震动长街,原本面前飘落的雨水立时旋转如丹,化作一团圆形气旋被他吞入嘴里,丹田气息一沉,燕狂行气息一顿,继而唇齿一张。
一道气剑已裹着之前吞吸的雨水化作一缕水箭直射而出,击的却非关七,而是雷损。
雷损枯黄的面颊隐隐可见一颤,随即迅疾指印倏忽一变,变得缓慢,极缓极慢,抵向水箭。
水箭一泄如注,凝而不散,在雷损双手前崩碎成漫天水雾。
而关七,已不见了,消失在了雨中,远处只见一团朦胧烟雨不散。
苏梦枕不紧不慢的取出一方白帕,走到屋檐下,一面擦着血,一面沉声道:“好一个天敌关七,可惜伤势太重败于天威,受了一击雷电,只怕就算不死,也已废了!”
冷雨清街。
这场混战似是因关七的逃脱而散。
哪怕白愁飞与王小石也都各自余悸道:“好一个关七!”
可是。
“你为什么要阻我杀他?关七若死,你金风细雨楼亦有受益!”
雷损一张脸愠怒非常,脸色清白交替,怒向燕狂行。
燕狂行亦是走到屋檐下避着雨,他不为所动掸了掸身上的雨水,轻声道:“你是亏心事做多了怕他清醒后第一个找你么?”
“你……”雷损忽敛去怒色,一双如鹰如隼的眼睛望着燕狂行,未有下文,只是那双眼睛冰寒平静的像是两滴血。
他脸色又变了,望向苏梦枕。
“你这位兄弟可是毁了咱们辛辛苦苦布置的大计!”
果然,这果然是“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商量好的,布下的一个局,至于诱饵,自然是和两大帮会互有联系,且让关七为之神迷的人,雷纯。
苏梦枕回望向雷损,只是冷冷道:“他做的事,就是我做的事,有区别吗?”
“不错,就算老四不出手,我也会出手,咱们这么多人轮番战他一人,太过不公平!”王小石收了刀剑,抹了把雨水,忙躲进楼子里,冷不丁插了声话。
雷损不知是气还是怒。“好,好,随你们便,反正他的手不是我剁下来的。”
苏梦枕只是缓声道:“关七如今疯疯癫癫,加上断去一手,后又招致雷击,经此一役,他就算不死也是重伤,已不足为虑。”
但当他话语说完之后。
“关七的事已经算是解决了,现在该论咱们得事了!”
“还有,有的人我觉得还是还给你们的好。”
苏梦枕漫不经意的说着话,雨中长街上已慢慢悠悠的赶来一架马车,马蹄上与车轮的滚动声清晰无比,盖过了风声,掩去了雨声。
所有人目光亦是被那马车所吸引。
人?什么人?
众人兀自不解,唯有白愁飞目有所思,仿佛猜到些什么,雷损感受枯黄的脸颊又抖了抖,就连一直坐着,从来没有开过口的狄飞惊,现在也已把双手彻底退出了袖子,他按着藤椅两个扶手,一张脸低垂瞧不见任何表情。
赶车的,是苏梦枕贴身护卫之一,茶花。
直把马车赶到雷损面前,茶花才勒缰走下。
然后,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挪了出来。
那是一具具尸体,早已冰冷,发着青紫,在绵密如愁绪般的雨线里显得格外可怖。
事实上并不多,只有两具,但这两具,却让在场之人无不变色动容。
因为,那正是“六分半堂”二堂主雷动天以及四堂主雷恨。
雷损的脸忽然没了表情,像是先前的气与怒全都是假的,又似是因为面前这两具尸体而默然。
一个胸口焦黑凹陷,一个脖颈上仍见缝合的线头,无疑是两分之局,这样的两个人,这样叱咤风云,名动江湖的两个人,如今居然全都躺在了地上。
不对,还有一个人。
足足过了数个呼吸,茶花这才又撩开马车帘子,将最后一具尸体抱了出来。
这个人,自然就是“五方神煞”中的“莫北神”,准确的说是“六分半堂”的莫北神。
苏梦枕这时开口了,他低着头似在打量自己的双手,淡淡道:“唉,他们和我四弟起了点争执,这应该算是私人恩怨吧?我觉得你得好好想想如何答复我!”
言外之意,赫然是这燕狂行杀了这几个人。
霎时间。
所有人视线齐刷刷的穿过雨帘,投向长街上的一角屋檐下。
那里,一个少年正安静而立。
时有风里,卷起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