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现在成为过去,岁月更迭,几多豪杰?
王屋山上。
自当年论道已去了五年,这五年来北方诸王争雄夺势,中原算是争得了漫长而平静的休养期。随着诸般举措律令颁布,公羊羽这老儒生只把曾经未曾实现的抱负一一付诸行动,梁文靖也是尽立力收势着烂摊子,忙的焦头烂额,偶有闲暇,也是跑来请教一些难事,直嚷嚷着等天下大定,他就退位归隐。
至于梁萧,居然是被“公羊羽”以顽劣不堪为由收入门下,也不知武功学的如何,久未得见,除此之外,云殊亦是被“公羊羽”收为门徒,倾囊相授。
还有这些年倒也有不少江湖中人前来“王屋山”拜师学艺,只是俱都失望而归,难见燕狂徒一面,天下只道这位国师神出鬼没,难见行踪。
天刚一亮。
“姓燕的,你出来,我要与你再打一场,咱们可有言在先,不拼内力,只斗招式!”
玉簪峰下,一个披头散发的蓝衫老者正叉着腰朝着峰顶的草庐嚷嚷着,嗓音洪亮,似是又悟到了什么绝世神功,信心满满,可是这右眼眼窝却泛青。
老者可不是别人,正是“灵鳌岛”岛主释天风。他总觉得当初败的不服气,跟着老婆回到“灵鳌岛”后一直耿耿于怀,三年前又偷偷摸摸的跑了出来,一来便赖在“王屋山”了,而且隔三差五就要找燕狂徒打上一场,结果顿顿鼻青脸肿,最后更是提出只斗招不斗力。他一身所学驳杂,最后悟得“无我无相”诸般方才化有形于无形,武道精进大成,故而招式变化近乎于道,玄妙莫测。
还别说,论招式变化释天风总算是不至于那么块落败,他天资不凡,但凡别人的武功招式只要与他一交手,竟是能一一模仿过来,加之燕狂徒毕生所学便如浩瀚汪洋,只如尝到了甜头,一发便不可收拾。
三年下来,他不但武道大进,而且还从与燕狂徒的比斗中学到不少奇门路数。
可代价便是他那“无相神针”与“无我无相”也被燕狂徒学了去,“翻天三十六路奇”本就可包罗万象之变,当初看见燕狂徒施展出他的绝技,释天风的神情可是相当精彩。
“释施主,你昨天不是才挨过打么?”
一旁拿着黄面馍馍的小和尚扬起脑袋,腮帮子鼓鼓的一看就是嚼着东西。
“你这个小秃驴,不说话会死啊?踏踏实实吃你的馍馍!”释天风一听挨打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吹胡子瞪眼的望着小和尚,旋即顶着黑眼窝一笑。“花生小和尚,要不你先和我先打一场?大金刚神力你学到第几相了?”
“我已经学完了,我不打,我待会还要去喂青狮呢!”
花生憨憨一应,指了指不远处卧着的黑马。
哪想刚说完,释天风眼睛便是一亮,脚下施展出“乘风蹈海”的绝世轻功,人影一闪就到了花生身后,对着他雪亮的小光头敲打了一下。“嘿嘿,看打!”
顺便把他手里的馍馍抢了过来。
被打了尚且不怒的花生眼见手里一空,立马眼睛一红,慌张道:“还我馍馍……”
“嘿嘿,来打我呀,打赢我就给你!”
释天风是腾转挪移,在林间左蹿右跳,一会灵动的似是个猴子,一会灵敏的像是狐狸,变幻千姿,就见花生小和尚红着眼睛伸着双手在后面赶着,一时间倒是添了几分热闹。
再说峰顶。
朝阳之下。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立在崖边对着晨光吐纳,一呼一吸之下,口鼻间的茫茫山雾宛如化作一条几寸长的云龙,随着气息吞吐,游腾往来。
足足盏茶的功夫。
旭日东升,只见天地间有缕缕紫气凝聚飘来,这却是昼夜交替,阴阳消长时催生出的天地之气,至纯至阳,落于燕狂徒面前,与那山中水汽相融,化作点滴紫露,被他收进一个玉瓶之中。
如此,待沉下气息,燕狂徒方才望向林中追逐的二人,笑了笑,只把瓶中紫露混着石案上的百花蜜调配成膏,这才冲出一杯茶水。
“哎呀,你快瞧瞧,我这是不是又白了一根头发?”
正这时候,香风袭来,白飞飞似是阵风一样小跑到近前,脸上写满了惊慌,指着额角的一缕头发。
几年的光景,二人的容颜也终于开始现出了明显的老态,燕狂徒半黑半白的头发里,那些灰意正在一点点的消失着,眼角多了皱纹,而且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体内原本浑厚的气血也开始有了衰减的趋势。
算起来,二人的岁数已快七十了,有此变化也属正常。
“怎么会,还是那么漂亮!”
按下白飞飞慌乱的手,燕狂徒柔声笑道,又把那茶水给她推了过去。
“哼,老不正经!”白飞飞白了他一眼,取过茶水抿了一小口,然后狡黠一笑,又把茶杯递到他嘴边。“张嘴!”
等亲眼瞧见燕狂徒喝下一口,白飞飞方才喜笑颜开。
“涅槃之法感悟的如何了?”
燕狂徒忽问。
白飞飞笑靥一黯,似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她道:“还不成,我精神之道不够精深,还需时间,何况此法要枯坐百年化作肉身佛,彻悟生死之道,功成与否尚且两说,我只怕——”
却是这涅槃之法并不能十足功成,乃是由生入灭,由荣转枯,如那“大轮法王”枯禅百年方可功成,于入灭之间断一切烦恼执着,领悟寂灭涅槃之意,似草木秋枯春发,倘若精神之道感悟不足,与“圆寂”无异,自寻死路。
“无妨,那就再等等,何况我还要再守守这天下!”
燕狂徒安抚着她。
这时。
“呜哇,你还我馍馍!”
就听峰下哭声传来,释天风轻功冠绝天下,花生又如何追得上,打又打不过,眼见馍馍被释天风咬去几口,花生立时委屈的哭了起来。
白飞飞一瞧立时“噗哧”一笑。
“莫要哭了,我待会下厨做顿好吃的!”
花生才一抹眼泪,忙不迭的往峰上赶去,嘴里道:“多谢白婶婶!”
“好啊,姓燕的你醒了,那咱们就再较量较量!”
释天风自是也听到了,见到燕狂徒当下兴奋大吼一声,双臂一震一展,便已凌空荡起,只如飞鸿踏雪足尖虚点,便盘旋而上,轻功是愈发的登峰造极了。
燕狂徒自然来者不拒,身形一转,便已自崖边扑下,二人只在空中便已斗了起来,斗招不斗力,一打便是半柱香,结果就是释天风另一个眼窝也青了。
天下再归平稳,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蒙古之变竟也逐渐平息,又是一年,北方传来消息,忽必烈嫡长子真金在伯颜、阿术等将帅的拥护下继承大汗之位,坐镇北方,一统草原诸王,一时间风声鹤唳。
所有人都知道,又要打仗了。
直到有一天。
“燕大伯,燕大伯!”
一个少年疯也似的赶到了“玉簪峰”下,来人竟是梁萧,他背后还背着一个少女,气若游丝,身受重伤。
梁萧泣不成声,跪倒在地。
“求求你救救阿雪吧,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