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的飞艇,距离起飞还有五个多小时。
哥俩找了一个飞艇乘降场边上的小酒馆,准备渡过这漫长的五个小时时光。
虽说是海岛上,但吃食却是水陆分呈。
各种各样的螃蟹,各种各样的虾,还有见过或者没有见过的鱼。
陆地上的,有牛肉羊肉和猪肉。就算你要大个的猪肘子,也不是啥难事。
“二位兄弟一看就是辽军的好汉,想要吃海鲜。这里有咱们大明没有的,看看这螃蟹。脸盆一样的大,咱们渤海湾里面还真是罕见。
再看看这虾,这就差点儿意思。比不上咱们渤海湾的对虾,不过这种龙虾咱们那里就没有。
不瞒二位说,这样一只龙虾。在京城里面,得花上二位一个月的军帖费才行哦!”
挺着大肚子的厨子也是妙人,指着一大排的海鲜对着哥俩儿介绍。
“幼……!兄弟好眼力,看得出来我们是辽东人。我是辽东的,他家是山东的。
这海鲜在家里的时候吃的倒是多,不过这螃蟹倒是没怎么吃过。那就一人来一只!
龙虾就没什么好吃的,前几天刚吃过。口味也就那么回事儿,也不知道京里面的那些大人为什么那么喜欢。
要说咱辽东,这个季节好多地方已经下雪了。天寒地冻的,最喜欢吃些咱们辽东的吃食。”
老猴子很喜欢这个健谈的家伙,笑嘻嘻的点了两个大螃蟹。
“哈哈哈!果然是咱们辽东的好汉,你看看这边。正宗的辽东酸菜,看看,酸菜猪肉炖粉条。
又下饭,又下酒。这可是咱辽东的地道吃食!”厨子笑嘻嘻的指着后面的一个大铁锅。
里面正慢火炖着一大锅酸菜!那味道一闻,就让人有来两碗的冲动。
“幼呵!老兄会做生意,居然能在这里弄出酸菜猪肉粉条子。这可难得,来份大的,肉要多,五花三层的最好。”
“那是!那是!肯定是五花三层,瘦肉上面有一条子肥肉膘,吃起来那才叫解馋。
若是想吃些牛羊肉,瞧见没有,那边有火锅。大明过来的芝麻榨的酱,味儿那叫一个地道。
京城东来顺大铜火锅是啥滋味儿,这就是啥滋味儿,若是差了,你砸我招牌没二话。”
“火锅就算了,吃不了。”老猴子连忙摆手。
刚刚他看到,装酸菜猪肉炖粉条的那碗,应该用盆来形容才对。
若是空碗,洗脸都没问题。
经不住老板的劝说,又点了两个素菜,外加一盘猪肉酸菜饺子。
“两位老弟是来搭乘飞艇的?看样子,似乎不是海军的好汉啊。在下高九,原先在海军陆战队混差事。
伤了腿,这才退役了。不过还不想离开弟兄们,上峰又念着我有功劳,就把我安置在这里做些小生意。
别的不说,湖口还是没问题的。”
原来是受伤的海军陆战队员,这让丁三和老猴子升起一股敬意。再看他的腿时,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
再往下一看,原来是少了半个脚掌。
这种伤俩人一看就明白了,是地雷造成的。
自从大明发明了微型地雷之后,这东西就在战场上弄得到处都是。
威力不大,踩上就炸掉半个脚掌。不但让你失去战斗力,还牵连着别人要照顾你。
明军炮火威力强大,而且战斗的时候上有飞机下有坦克。敌军想要对明军造成伤亡,还是比较困难的。
各种大中小型的地雷,就成了造成明军伤亡的主要武器。
他这种情况还算是不错的,有人被炸掉了后脚跟。不得已整个脚都被锯掉了,这辈子只能拄拐或者做轮椅。
不过听说,最近又鼓捣出来了什么假肢。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做出来的,看起来跟真脚很是相像。
装在腿上,可以正常走路不会耽搁。
“原来是海军陆战队的好汉子,失敬!失敬!
若是闲来无事,不妨坐下喝一杯。”老猴子左右看了看,见到档口里面现在没什么食客,立刻热情的招呼高九。
丁三跟在后面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丁三就是这么个沉闷的人,平日里话也少。或许,这就是狙击手的通病。
若是跟他一起喝酒,这五个小时将会变得十分难熬。
和这位善谈的老板说话,那就要有趣的多了。说实话,出身陆军的哥俩,还真没跟海军陆战队打过交道。
“好,就陪着二位兄弟喝一杯。说好了,这酒钱算我的。”
“这说的哪里话来,喊你喝酒,还让你付酒钱,没的让人你笑话。来来来!”老猴子热情的拉着老板,好像他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高九一瘸一拐的走到桌子边上,扶着桌子坐下。
“我听说医院里面现在弄了一种叫做假肢的东西,做出来跟真脚很像。安上之后,可以跟正常人一样走路。怎么?你没弄一个?”
老猴子看了看高九的脚,不无惋惜的说道。
“上峰给弄了,前天刚刚倒模。说是要从大明本土弄来,恐怕还要登上三五个月才行。
现在不比战时了,前两年打仗的时候,运输船天天来。那边堆积的各种物资,跟小山一样。
不光是咱们海军陆战队的,你们陆军的东西,好多也从这里上岸,然后换装小船运往北边。
现在……!呵呵……!”
老猴子看了一眼码头上的船,所谓的小船也是几千吨级的货轮。
而大明来的货轮,明显指的就是那种上万吨,或者上十万吨的大型货轮。
大明海军独步天下,现在每年新增加的战舰少得可怜。
海军造船厂的产能富裕下来,专门制造货轮。而且造的最多的,就是一两万吨的货轮。
这种货轮拉的货不多不少,跑远洋也行跑内海也行。
好多水深一些的河港,这种货轮开进去也不成问题。逐渐的,这东西成了大明海军的主力。
至于那种十万吨级,甚至是数十万吨级的货轮。则造的不多!
这些东西,对海况的要求太高了。好多的港口,根本不具备停泊这些大船的能力。
螃蟹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酸菜猪肉炖粉条也端上来了。猪肉酸菜馅的饺子,还得等一会儿才行。
人家这饺子,是现做现包。而且是让你看着包!
那厨娘,一看就是北方人。粗大的腰肢,粗壮的胳膊,浑身上下都透着壮硕两个字。
如今正手持两柄菜刀上下翻飞,对付桌桉上的猪肉。
“两个菜就可以喝了,来,咱们走一杯。”老猴子看到酒居然是老龙口,这让他兴奋不已。
中下层军官,不可能喝得起茅台五粮液那些高档酒。只能喝一些类似于二锅头,或者老龙口一类的酒。
尤其是这种沉阳出产的老龙口,入口纯绵,最重要的就是价格不高,绝对是前线官兵们的最爱。
“二位兄弟是陆军?”
“我姓侯,都叫我老猴子。这位是我的兄弟丁三!
我们都是暂九师的,这次趁着休假,去中东赚了一些外快。”
老猴子盛了一碗酸菜,喝了一口,还别说,味道还真纯正。
“暂九师,哦,我听说你们那里有个蒙古营挺出名的。
真羡慕你们有那样爽直的汉子,不像我们这边。手下不是印度兵,就是他娘的缅甸或者是交趾爪哇兵。
一个个跟猴似的,有些狙击手,还没有他们的枪高。
跟法国人打起来,那叫一个憋气。
若是没有海军老兵支援,呵呵……!”高九冷笑一声,同时心里为自己鸣不平。
凭什么他们那里,就有金戈铁马的成吉思汗子孙,而自己这里,却只有喜欢吃咖喱的印度人。
“蒙古人打仗没的说,是真的很勐!
从第一次哈尔科夫和奥缪尔战役开始,蒙古营被打残了三四次,可每次都撑了过来。
最惨的一次,全营打的只剩下六个人。连个班都编不齐,差一点儿就被灭了。”老猴子摇了摇头。
部队的名声都是打出来的,军队里面以勇者为尊。有时候,不会管你到底是什么人。
或者说,你是哪一族的人。
蒙古营的名声,就是活生生打出来的。说实话,老猴子一丁点儿都不羡慕!
他倒是羡慕呼格吉日勒,还有他的老朋友巴图。
这俩家伙,经历过那么惨烈的战斗。好几次都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还是老猴子拽着爬出来的。
可这俩货,每次都是受了一堆轻伤,从没有伤筋动骨缺胳膊少腿。
能够经历那么多惨烈的战役不死,不得不说的确是个异数。
“真羡慕你们啊!
哪像我们这边,印度的廓尔喀人和锡克人,脑袋好像是有问题一样,根本就不会转弯儿。
而交趾人,缅甸人,他们就是脑袋太会转弯儿了。
大马士革保卫战的时候,因为这些蠢货,我差点就被干掉。
这条腿,也是那些混蛋的功劳。奶奶的!
说实话,我还真挺怀念以前的那些倭国兵。他们打仗不但有勇力,而且还有心计。指挥他们打仗,真的是有种如臂使指的感觉。
可惜啊!现在,他们只能当工程兵。每天筑桥修路,又或者是建设飞机场,忙的不可开交。”高九叹气喝了一口酒。
对于朝鲜人、还有倭国人全都转隶工程兵这件事情上,高九显然很是不满。
在他看起来,倭国人是很好的战士。而且肯服从指挥,完成任务毫不含湖。
哪里像印度人,还有东南亚那些人,一个个瓷笨瓷笨的。同样的装备,战力却是大打折扣。
“哎……!高九兄弟,我听说暹罗兵柔柔弱弱的,一个个跟娘们儿似的。
有些,居然还会做女子打扮,有这种事情?”老猴子似乎想起来什么,立刻贼眉鼠眼的问。
“征兵的时候或许有,不过入了军营之后,就得全部剃光头。
暹罗人军队的战力的确不怎么样,只能说聊胜于无。
而且这些家伙奇懒无比,懒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手下有这么一群兵,鞭子就成了最有用的随身物品。”
高九无奈的又喝了一口酒!
这些人不打,是真的不行。
“哦……!”老猴子的语气里面充满了失望。
虽然他也觉得,一个男人扮成女人有多恶心,可仍旧遏制不住好奇心。他还真想看看,那些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究竟是个啥模样。
“噢,对了!听说你们二位打了察里津战役?”高九忽然间想起来,老猴子说打了察里津战役。
那可是一场大战,战斗的双方都损失了超过二十万人以上。
据说那段时间,早上投入到察里津的一个团。刚刚等到天黑,就基本上被打光了。
到了晚上,后方不得不派另外的一个团,把残存的部队顶替下来才行。
在那里,一个士兵的生命不是论天,二十论分钟。
有人计算过,说是每分钟伤亡仨人。
照这么看,二十万绝对是个谦虚的数字。
“哎……!察里津战役,那叫一个惨。
那时候,老子刚刚当连长。他是我们连里的狙击手!”老猴子拍了拍丁三的肩膀。
“我们那个连,打光了补充,补充之后再打光。
每一次投入战斗,最后撤出来的人从来不超过三分之一。
法国人也是发了狠,居然直接把我们怼到了察里津火车站前面。这可是我们最后的阵地!
靠着火车站有巨大的地下掩体做藏兵洞,加上火车站周围都是钢筋混凝土的建筑,我们这才堪堪守住。
哪里料想,有一天晚上我们刚刚换防上阵地。法国人就放起了氯气弹!
贴着地皮飘过来一层黄绿色的烟雾,一层啊!地皮都看不清楚了!
那天风很大,那风贴着地面飞。
我和他在水塔上看着,可等到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过不去了。
地下室里面,整整一个连的弟兄啊。自装满员,刚刚整补完毕的连队啊。
一个都没有跑出来,好些个人被氯气弹熏的,连脸都抓烂了。
法国人太缺德了,于是老天爷就报复他们。半夜的时候风向变了,把氯气吹到法国人那一边了。
听说,法国人也是伤亡惨重。我们这个连,就活下来我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