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到乐府大门口,小桃刚下车便一眼瞧见自己院子的粗使小丫头豆儿在门边站着,探头探脑的张望。小桃心中奇怪,平日里她们桃仙居的丫头都是在后院伺候,前面的事儿自有其它奴仆负责,她今日却怎么跑到前头儿来了,看样子象是等着自己的。
后面喜鹊和画眉也跳下了车,豆儿已看见自家姑娘,忙跑上前来急道:“姑娘,三少爷让我在这儿等您,咱们家来亲戚了,夫人让您去客厅见客呢。”
“哦,亲戚?”小桃就是一愣,若是大伯一家人娘根本不用让丫头在这拦着她,若不是大伯一家人,她还真没印象自家还有别的亲戚?“是谁呀?”
豆儿小脸上一片郁闷神色,嘟着嘴道:“姑娘,这我可不知道,只知道不是大老爷他们。头前儿三少爷到桃仙居找您,脸子却有些不好看,似乎不大高兴,听说您出门儿了,便让奴婢在门口等着姑娘,让您回来便去客厅,”说到这里便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三少爷还说,要姑娘端着架子,不用给那些人好脸面,说他们是来打秋风占便宜的,不是什么正经亲戚。到底怎么回事儿,奴婢也不太清楚。”
小桃心中疑惑,想不明白三哥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也不明白自己长了十六年,除了大伯一家怎么会凭空冒出门子亲戚来。她边想着,边迈步来到客厅。
客厅的门敞开着,还没到跟前儿,远远的小桃就看见母亲林氏坐在上首,旁边坐着两个中年妇女,身后还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三哥乐贤捧着杯茶坐在对面,脸上神情淡淡的,小桃一见便知三哥心情不好,乐贤冷眼瞧到了妹子来了,脸上方带出几分欣喜神色。
小桃进了客厅,见了母亲先行了礼,视线就转向那两个中年妇人,林氏道:“四妞儿,这是你大舅母和二舅母,那一个是你表弟林远,你见见吧。”
林氏嘴里虽这样说着,心里却是大不自在。神情也淡淡倦倦的。小桃岂能看不出来,听母亲一介绍,她便明白了这两个妇人所为何来。
她也不急着问好行礼,只淡淡的扫了两个妇人一眼。那两个妇人皆有四十上下年纪,皆穿着平常的棉布衣衫,见了小桃脸上都挤出笑容来,但小桃怎么看怎么觉得假惺惺的,那分明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硬装出来的笑容能好看到哪儿去。她眉头就是一皱,转头看向那个跟自己年纪仿佛的少年,见他面目倒还端正清秀,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色衣衫,身形有些瘦削,见小桃向她看过来,便躬身施了一礼道:“弟弟给姐姐问好了,姐姐安好。”
那两个妇人中的大舅母此时也站起身来,走到小桃面前,假作亲热的扯着小桃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嘴里啧啧称奇道:“哎呀,小姑,这便是你家四姑娘么?啧啧,真是俊俏象是个画儿上的仙女儿似的人物,难为你怎么调教的?咱们林家的孩子就属你家的最出挑了。”
林氏也不答话,只鼻里轻轻嗯了一声。那二舅母性情似乎更内向些,此时坐在椅上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眼睛只慌乱的看着地面,坐得直直的。那大舅母见自己的一番恭维如泥牛入水般,别说林氏搭腔,就连眼前这个被夸的对象也是淡淡一副似笑非笑的从容神情。
大舅母再接再厉,盯着小桃,亲热的道:“外甥女儿,我是你大舅母,你不认得我也不稀奇,想当年家乡发大水遭了灾,咱们和你们家就断了音讯,那时还没有你呢,怨不得你不知道。咱们前几年和你二舅家都搬来这京城附近的邻县住着,也为的是让你表弟赶考方便,哪里知道你们就住在这城里啊。也是天可怜见哪,你大舅舅前些日子拉活到京城里,在大街上遇上了你娘,看了你娘那身周正的打扮还没敢认呢,可总归是兄妹情深啊,他回家跟我一说,我就急了,说他真是个榆木脑袋瓜,哪有哥哥见了失散的妹妹不相认的道理啊。即使是小姑如今发达了,毕竟也是咱嫡亲的妹子啊,也是姓林家的骨肉不是,妹子和妹夫定不会嫌贫爱富不认咱们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完,便笑着看了看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林氏,又瞅了瞅面前仍是一派云淡风清神色的小桃,等着她们接招。她心里想着,我今日既厚着脸皮来了,定要攀上这门好亲戚,她都打听清楚了,这小姑子家现在是很好过的,有好几家铺面和生意,以后自己儿子林远即使是考不上功名,就凭着乐家的那几家铺子和酒楼,也少不了自家儿子的一份美差。
小桃听她一上来就把嫌贫爱富这顶大帽子给乐家扣了上来,心里就不由得起了厌烦。她淡淡的扫了大舅母一眼,将她手从自己手腕上轻轻拂开,转头对身后跟着的画眉和喜鹊大声道:“你俩个怎地如此不长眼色,还不快将这位夫人扶到座位上坐好,平日都是我惯的你们,见了生人规矩都忘了么?”
喜鹊和画眉心中暗笑,知道自家姑娘是故意杀鸡给猴看,心下明了,面上却坐出委屈和小心的模样,急忙上前将那大舅母搀到原位上坐了,才又将小桃扶到乐贤身边坐下。两人站在小桃身后准备看好戏。
大舅母听着小桃训斥丫头颇有几分指桑骂槐的意思,却不敢较真去问,也不敢发作,只觉刚才一番话是白说了,不由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那二舅母更是低了头默不作声,就连那林远也脸上一红,退到他母亲身后去站立了。
小桃斜睨了三哥一眼,见他借着喝茶挡住了唇边大大的笑意,不由得好笑,又转头看向母亲林氏,见她面色稍缓显是刚才自己那番话起了作用,便心中有了数,知道应该如何打发这上门的不速之客。她看了这两个妇人,已知那个自称大舅母的女人是个主角,那个二舅母人好象老实些,看样子是被那个大舅母硬拖来的。
小桃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盅,用杯盖轻拨了拨浮在一面的茶叶,小桃慢悠悠的说道:“两位夫人,如何称呼?还有这位公子,怎地叫我姐姐呢?我只有三个兄长,下面却无弟妹,你的称呼可不敢当。”
那二舅母神情颇为尴尬,一言不发。那大舅母却不让了,忍着气强笑道:“外甥女儿这是何意啊?我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他是你表弟,咱们可是亲戚啊,莫不是外甥女儿见我们贫寒,瞧不上我们?”
小桃听她话中带刺儿,也不生气,只转头对林氏笑道:“娘啊,女儿这就不明白了,我从小到大长了这十几年,就从没见过什么舅舅舅母的面儿,这如今突然冒出了舅舅舅母还有什么表弟来,还真让人想不到。”
林氏素来性情柔和,也不大会跟人拌嘴,见女儿接过了话茬儿,又知自家闺女是个头脑嘴皮儿都够用的伶俐人儿,自是不用担心她吃亏,于是便放了心瞅着女儿上阵斗法,自己品着茶看戏。
大舅母怒道:“外甥女儿,说话可要讲良心,莫非我们是假的不成?你去问你娘去,我们是亲戚不是?”
小桃接口笑道:“这位夫人说得对极了,凡事讲良心就成,那咱们今天就摸着良心来讲一讲好了。我外婆冠夫姓崔,叫崔章氏,可我娘却姓林,我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娘不姓外公的姓氏,每每问起母亲她都掉眼泪,弄得我不敢再问。后来还是我长大了些,偷偷跟外婆问起才知这其中因由。原来我娘是外婆抱养来的养女,八岁时父母双亡,跟着两个哥哥过活,但是他们却嫌她是女儿家赔钱货,硬生生将我娘扔在山里不让她回家,这明摆着想让野兽将她吃了,他们再推说她顽皮跑到山上出了意外,可真是好计策呀。”
那二舅母听到这里,抬起头直愣愣的盯着林氏,眼里是不可置信的神情,那大舅母却是坐不住了,蹦起来叫道:“你胡说,我家男人哪有那样狠毒?分明是你们编排了瞎话来造谣。”
小桃冷冷地瞅她一眼,冷笑道:“有理不在声高,你嚷嚷什么?我还没讲完呢,你们往下听就是了。是不是我造谣,咱们自有分晓。”
“我娘那时才只八岁,被两个兄长赶出来不敢回去,就傻傻的呆在山上等着兄长来接她回家,她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被两个哥哥惩罚,过后就会让她回家的。可怜我娘那时小小年纪哪里晓得人心的险恶。我还真是佩服林家人,才十四五岁的两个少年就如此心狠手辣计谋十足,可惜是对自己的嫡亲妹子,或是上了战场,用在敌人身上那才算是正经精神头儿呢。”
那个表弟林远站在那里,脸色苍白,不知是气的还是惊吓过度,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爹当年果真做过如此的事?看看一边的林氏,见她已是眼泪含在眼圈里,象是已陷入了旧时回忆,神情却不是作伪,
林远浑身不由自主便打了个冷颤,估计这事八成是真的了。脸色更难看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