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显璃一愣,目光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风翊宣,只见他脸上的神情依然是淡淡的,继续说道:“许是年头儿久了,二哥怕也不记得了罢?我七岁那年,淘气爬到御花园那棵老树上捉蝉,掉下来差点摔死的事儿二哥可还记得?”
风显璃想了一想,却是记不得了,就不知道老七如何记得那样清楚。风翊宣瞧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二哥记不得了,我可是记得很清楚。记得那日我偷偷去花园里玩,故意遣散了跟着的太监们,一个人爬到那树上去,偏就失了脚掉下来,当时摔得胳膊折了,可巧眼前一个人儿都没有,这时却见二哥你从书房里下学经过,大老远的瞧见我便一阵风似的跑了来,瞧见我摔折了胳膊,你当时眼泪就流出来了,哭着让太监抱着我去找御医,这一路上二哥你就没有松开我的手...嘴里不停的叫着七弟七弟...那个时候的二哥是真的把我当好弟弟来疼...”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沉默了,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风翊宣才又说道:“二哥可知道我那时心里面有多感动么?虽然胳膊疼得要命,但是瞧着二哥一脸惊慌和焦急,竟觉得那疼也好得多了...二哥,从什么时候开始,咱们兄弟之间便这样慢慢生分起来了呢?”
风显璃低了头沉默不语,良久才深深叹了口气,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啊,都过去了,”风翊宣瞧着风显璃紧皱着眉头的面孔,依稀看到时光回到十几年前,面前这个一脸阴郁的脸和那张流着眼泪一脸惊慌的脸合二为一,“二哥忘了,我还记得。醉仙楼的事情出了之后,我便派人暗中追查,也知道这事情和二哥有些关联,那日父皇把我叫进宫里密谈,想来父皇也知道这事情的幕后主使是二哥你。说实话,那日那一记毒镖伤的是小桃,说我不恨不气是假的,只是我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二哥那次握着我的手流泪的那天...为了那个,我才没有再继续追查。”
风显璃心里此时象被一记大锤猛力击打了一下似的,浑身一颤,抖着声音道:“你既知道是我...是我做的,难道就因为那件事情就放过了我?”
风翊宣点头正色道:“二哥,小桃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就算是一瞬间的真心也是真心,为了二哥那时一瞬间的真心,我愿意不去计较。”
风显璃一愣,眼里涌上一股酸意,他猛的想起年少的时候,这几个弟弟都曾经跟在他屁股后面,二哥二哥的叫着,而他则偷偷瞒着父皇领这些调皮的弟弟们到御花园里玩。只是那个时候好象再也回不去了。
风显璃别过头去,哈哈大笑道:“人都道是七弟是高傲冷情之人,原来竟然还有这份心思...罢了罢了,我还只道醉仙楼的事情并无遗漏,你根本当时没有查得头绪,却原来是我机关算尽太聪明,以为别人是傻子,殊不知你早已知晓了我的种种安排,就连父皇也是看戏般的透彻...怪不得父皇高看你一眼,我输于你确实是应该,没什么好说的。”
风翊宣淡淡的道:“二哥,其实一直以来你都错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太子这个头衔,从小没有,现在依然没有。只是二哥你太在乎这个太子这个位子了,根本就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妄想着有人来与你明争暗夺太子之位,这才做出些糊涂事来。二哥以前大可不必如此,若是就那样专心政务,坦坦荡荡的做些正经事,就算事有疏漏,父皇也必不会责备你的。”
风显璃叹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你并没有那个心,只是你太优秀太显眼,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似乎比我高明一筹,我恨的就是这个,”他说着,又看了看风湛然,苦笑道:“不仅如此,连四弟也是胜我许多的,有你们这样出色的兄弟,哪里显得出我来?”
风湛然瞧着坦露心事的风显璃,知道他是心知大势已去,如今说话也再不避讳,便也直言道:“二哥,你错在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其实你只做好你自己份内的事情就是了,何必管别人的眼光。”
风显璃两眼死死盯着风湛然,凄然笑道:“我做错了什么?自从大哥病逝,我被立为太子以来,有哪个官员是真心把我当个储君看待,他们心里想得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么?有的盼着你来当太子,有的盼着七弟来当太子,他们从来了没有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睛里。就连父皇也是一样,他虽立我为太子,怕也是权宜之计,我知道当初父皇想立的人是七弟,不过是七弟没那个想头儿才推了我坐了那个位子,怕是满朝上下都知道这背后的实情,我这太子做得明不正言不顺,还不够丢脸么?”
风湛然目光忽的一跳,垂下眼睑喝了一口茶,脸上神情有种超脱事外的淡然,嘴角扯出一丝有别于平时温文的略带讽刺的笑容,道:“二哥,我正要驳你这不经之谈呢。你可知道父皇最看不上的并不是你能力如不如人,而是最厌烦你琐碎的窥探父皇的心思,捉摸众兄弟的心思,你只从只言片语中揣摩圣意,处处附就父皇,你皇说向东,你不敢向西,生怕出半点儿差错被拿住由头,这恰恰是你自己感觉太子之位坐的不稳,只是不敢或不愿意正面承认而已。父皇立太子是为了将来韶然国能有位好的储君,并不是要挑选听话的奴才,父皇那样雄心大略的人,怎么会瞧得上在他身边唯唯诺诺,连句自己的想法都不敢透露半点的人呢?”
风显璃听得心惊肉跳,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父皇事事瞧不上自己,原来自己竟是当局者迷,旁人竟把这其中关节想得这样清楚,只听得风湛然接着道:“二哥可知仰而求之难,比如一个人踮起脚来取东西,哪里有弯腰捡起来容易?若是二哥以前能以天下为己任,不避嫌恶,与兄弟们一起带上朝臣们好生整顿政事,父皇哪里还会对二哥左右前后的不放心?这便是俯而拾则易。就算这中间二哥有做得不妥当之处,那也是办差当中自然会遇到的,父皇取的是你的一片心,看的是你的诚意,并不是非觉得二哥你超越了众兄弟才是好的。二哥,可明白?”
一番话说完,风显璃已是呆了。他想起这些年来自从坐上了太子这个位子,没有一天不是提心吊胆的猜测着父皇的心思,看着父皇的脸色来办事,见着兄弟们办差做得出色了,他便害怕兄弟们在父皇跟前留下好印象,那便削减了自己的威信和尊严,如此一来,他便越来越多的干涉兄弟们的政务,有时还故意找些麻烦为难一下。没想到,这竟都被父皇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难道自己有今日却是自食了恶果么?
风翊宣见他呆呆的发愣,摇了摇头道:“二哥,你今日叫我和四哥来无非是排遣一下心里苦闷。这里也没有外人,只我们兄弟三人。咱们哪说哪了,二哥这些话别跟外人道去就是了。让别人听了又是一场是非。父皇生气也不过是因着这两天你宫里那宫女的事情,父皇发作一通也是该的,过后许就没事了。二哥也不要太难过了。只是兄弟还想提醒二哥一句,你宫里那些姬妾实是不少了,父皇平日里虽不说但是瞧着你左一个美女右一个姬妾的弄进东宫里,也是颇为不满的,二哥还是好自为之,早日寻一个识得大体的正妃才是正经事。”
风显璃和这两个兄弟一番谈话,就有如身处梦中一般,这时的他就象是突然老了十岁似的,神情显得既憔悴又倦怠,只用目光扫了风湛然和风翊宣两人一眼,深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我是错了...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呀...”说着,向看向他的兄弟二人摆了摆手苦笑道:“老四和老七,你们两个就回去罢,我身子乏累了,想安静一会儿。”
看着风湛然和风翊宣两兄弟并肩走了出去,风显璃这才长叹一声,他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心酸沉痛之余竟还有一种隐隐的解脱之感,他终于不用再整日费尽心思的琢磨别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他整个人无力的软倒在椅上,黯然的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走出东宫的风湛然和风翊宣兄弟两个也是良久沉默不语,直到两人走到宫门口要上马回府之前,风湛然才说道:“老七,咱们一处骑马回府,说说话罢。”
风翊宣瞧了风湛然一眼,默然的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与风湛然二人并排策马慢慢在前面走着。风翊宣挑了挑眉,轻声道:“四哥,看如今父皇这意思,二哥的位子是再坐不住了,你是如何打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