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起他的师父,想静好不禁想起了斥尘衣,在甘単城楼顶上和她谈起他师父的时候一脸自豪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是否还在带兵守在绥县。
沐沂邯见她发愣,眸子暗了暗随后一笑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吃饱了就去沐浴,这个岩窟下有片山泉汲成的小潭,外面暑气未消也不会觉得凉。”
“嗯。”萧静好怏怏起身,回头看看他的样子还比较正经,应该不会跟来,才放心的走出山洞。
出了洞口才知这山洞竟也是个断层,就像一整座山被利斧横劈开的一样,站在偌大的洞口感觉人竟是如此的渺小,就像方才做的梦,自己就像一个近乎虚无的人,渺小到如一只蚂蚁一样对一切都力不从心。
翻下山壁,果真有一个山涧汇成的浅潭,草草洗了下身上的汗气穿好衣裙,感觉整个人舒服干爽了许多,舍不得这一汪净透凉爽的水,索性坐在潭边的石头上,将脚伸进潭里耗着水玩。
在这深谷里天暗得特别快,方才还有微光不一会已经能看到深青色的天上一轮圆圆的满月现了出来。
远处草林间忽明忽散的星光点点,萧静好好奇的仔细瞧着,那点点莹光渐渐的越聚越多,越来越近,在这幽静的山谷间美得不像话。
“原来是流萤,真美!”萧静好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触一触围绕在身旁的点点荧光,又怕吓着了它们。
头顶崖角飘来悠扬的箫曲,萧静好寻声望去,他一袭轻薄飘逸的绸衫立在洞口的崖角,黑眸带着醉人的笑看着她,手持着竹萧吹着他们俩的曲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曲调在这恬谧的幽谷舒缓流转,皎洁的满月铺洒着迷离的光,流萤星星点点像落入凡尘的银河,围绕在四周,萧静好情不自禁向着崖上的他伸出手。
沐沂邯微微一笑收起竹萧,从崖上飘然跃下稳稳停在了她身边。
他挨着她坐下,脱去鞋子将脚伸进水中微微荡了两下,萧静好傻笑着看他,一个不留神水中的小脚被他一只脚捞住管起,另一只脚尖坏心眼的绕着她的脚心,萧静好痒的哈哈大笑,忙用手绕他的痒,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闹累了,他把她的头按上自己的肩膀,轻轻搂着她,两个人看着天上圆圆的满月,谁都没说话,怕破坏了这如梦般恬淡的气氛。
良久,萧静好抬起头,看着他的脸试探的问道:“如果让你选逍遥自在的隐居山林和万人之上的坐拥江山,你会选哪个?”
沐沂邯垂眸看看她昂着的小脸,笑着刮刮她的小鼻尖:“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可以选?”他偏头看向天上的满月,淡淡说道:“有些如果在我们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就变成了注定,我们唯有遵循这些注定或许可以试着改变命运……”
听着他的话萧静好有些失意的点点头,自己一直都知道他的随求一直就和她的向往背道而驰,许是这氤氲如水的夜幻化了她的头脑,居然去问他这样傻气的问题。
第二天清晨,沐沂邯就带着萧静好离开了断谷。
一路上还是走一会背一段,前面的路比昨日的要好走一些,沐沂邯告诉萧静好,应该在晌午就能穿出裂谷。
路上看到有野果的树,萧静好都要自告奋勇的爬上树摘,她在树上摘,沐沂邯就在树下接着她抛下的野果,用外袍兜起来两人边走边吃。
萧静好一路憋着笑看着他只穿件亵衣,外袍包着野果,头发上沾着树叶,拿着果子边走边啃,觉得自己能看到这最爱俏最怕脏的安睿候也有这样接地气的时候,真的是与有荣焉,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稀奇的很。
不到晌午就穿出了裂谷,往回看才发现这一路走的都是下坡,出了裂谷就是在山脚下了,这边树林倒不是很密,一眼就能看到前面的小村落,大概二三十户人家,全是矮矮的篱笆草屋,因为是晌午,有几户屋子的烟囱都飘着袅袅青烟。
两天没沾米饭,萧静好现在看着烟囱就联想到了美美的饭菜,她偏头看向沐沂邯,见他也正歪着头看着前面村庄,嘴角动了动吐掉果核,黑眸一眯笑道:“走,讨吃的去!”
他一把拉起萧静好的手,脚下生风的快步掠到了村子里,两人寻了户屋檐下挂腌肉最多的一家,想着应该是富裕点的敲开了门,这户人家中只有一位大婶和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在家,萧静好客气的说明了来意,山里人淳朴,那大婶听他们两天没吃饭,想也不想热情的把他们请了进去。
不多时饭菜上桌,大婶还特意多炒了两个菜,萧静好给大婶道了谢,拿起碗筷才发现沐沂邯早就举筷正优雅的挑着饭往嘴里送。
她白他一眼,果然是养尊处优的作派,被人伺候惯了连讨个饭都不知道要先道谢。
她扒了几口饭,没见大婶和那小女孩过来吃饭,忙起身去寻,走到门口才看见那大婶正在院子里晒着草药,小女孩正站在门口伸着头往屋里看。
萧静好忙上前牵起小女孩的手,招呼她进来吃饭,正忙着晒草药的大婶听到了,忙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使不得,咱们都是山里人,怎么……怎么能和你们这样精贵的人一同吃饭。”
大婶黝黑的脸上挂着朴实敦厚的笑,萧静好明白山里人十几年都难踏出山谷,山中日子蔽塞,几乎是没有什么机会能见着山外的客人到来,所以对他们的到来是非常热情的款待,可能见到沐沂邯品貌不凡,所以更觉卑微才不愿同桌吃饭。
萧静好和大婶拉扯了半晌,大婶执拗不过,才让她带着小女孩一同进屋吃饭,她自己却说什么都不愿进去,萧静好也不好再说什么,牵着小女孩进了屋。
小姑娘畏畏缩缩的偷瞄了沐沂邯一眼,选了个离他最远的位子小心翼翼坐下来,萧静好盛了饭递给她,她低着头接过碗,拿起竹筷扒饭,头几乎埋进了碗里。
萧静好知她是害怕沐沂邯,笑着摸摸小姑娘的头,一边把眼睛瞪向正旁若无人细嚼慢咽吃着饭的沐沂邯。
沐沂邯瞧见她瞪着他使眼色,继续夹着菜往嘴里送,末后一脸事不关己的耸耸肩,意思就是:她要怕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萧静好微恼却不好当着小姑娘的面发作,只得找些话跟小姑娘聊天:“小妹妹,你家就你和你娘两个人吗?”
小姑娘微微抬起头,小声回答:“爹爹进山采药,好几天才能回。”
“是那个裂谷吗?”萧静好扒着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姑娘聊。
一顿饭下来,萧静好知道这小村里几十户人家主要就是靠进山采药为生,这裂谷叫皖壁岩,山里面物产丰富,村子里的男人人一般每月都要进山三次,每次进去五天左右。
沐沂邯先吃完了饭,满足的放下碗筷,很有礼貌的笑着问小姑娘:“能泡杯茶来么?最好是六安瓜片!”
看他无耻的笑着,萧静好彻底崩溃。
小姑娘忙出去找她娘泡茶,不多时大婶将茶泡好端进来,收好碗筷后也进了屋,有点不好意思的杵在门口,看沐沂邯眯着眼闻着竹杯里泡的茶香,笑问:“山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这瓜片是村子里自己种的,不知公子小姐可还喝着习惯?”
沐沂邯浅抿一口,浅笑着陶醉道:“极好!”
大婶开心的一笑,接着开始聊起这村子的由来。
她家男人姓李,和这村子里的几十户人家一样,原本是外县的人,后来所居的村子发大水被淹,八年前搬迁到此,原先只十几户人,到现在也逐渐发展成了规模不大不小的村落,因背靠皖壁岩,所以村子里的人就靠山吃饭,打猎采药种茶到也过得不错,只是山深蔽户,除了家里的男人隔几月出去一趟用草药茶叶换点银粮,村子里的女人孩子几乎是不出门的。
这里离庐州府也不远了,沐沂邯巡查的堤坝就在盐湖,这样从皖壁岩到现在又捱了两日,萧静好见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居然问大婶这村子有没有歇脚的地方。
李大婶听他这样问,迟疑了片刻又仔细打量了他们半晌,颇显难为情的问道:“有倒是有,只是不知公子小姐……这个……关系……”
听李大婶这样问,萧静好唰的脸通红,正要开口就听到沐沂邯大言不惭轻飘飘答道:“自然是夫妻!”说话间还恬不知耻的拉起萧静好的小手。
他这举动李大婶见了也不好意思,忙干笑两声说道:“那行,我这就去给你夫妇俩安排。”
见李大婶出了屋,萧静好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见小姑娘在旁边好奇的看着他俩,只有气呼呼的翘起嘴盯着泥土地发呆,却听到身边人刻薄的丢出一句更让她气炸肺的话:“占了便宜还卖乖,我都没恼你倒先恼,可恶!”
萧静好磨着牙——忍了!
李大婶安排的房是找村长想办法腾出来的,村长大概五十多岁,姓赵,肤色黝黑样貌精干,见他们是远方来的客人,忙腾出了间干净的房让老婆打扫了,搬出干净的被褥给他们送来,忙前忙后的烧了热水用铜壶拎过来。
这样的热情让萧静好很不好意思,沐沂邯到是很大方且淡然的将别人的好意统统收下,自顾自的往竹榻上一躺开始他悠闲的午后小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