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赶车之人将斗笠微抬,看了看客栈的名称,然后一跃而下,示意身后的两辆马车等候,自己则几步踏入了客栈之中。
“客官请进,这么大早的,是打尖还是住店?”小二哥热情的迎了上来,谢晋虎看了一眼大堂之内,见弓等人皆坐在桌旁吃东西,忙伸手将小二哥一挡,径直朝了弓而去。
“弓!”
弓回头见是他,起身一让,道:“谢大哥过来坐。”
那桌旁还坐着于程颢,云岚和鬼翼,而在另一桌的南宫热河与白泽见了,也起身走了过去。
“咱们又见面了。”他二人跟着白炎过风月山时与谢晋虎打过照面,此刻见他冒着风雪入了客栈,遂也过去打了招呼。谢晋虎一见他二人,脸上一喜,回礼道:“你们也在?”
南宫热河点头一笑,道:“都在,小侯爷也在。”
谢晋虎听了舒了口气,道:“这便好,大当家的接到公子密令让咱们备下的东西就在这客栈之外,蒙城如今已经戒严,入城的客商全都要凭牌子,否则任谁都进不去。”
“牌子?什么牌子?”那几人一听皆出声问道。
谢晋虎闻言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面牌子放在了桌面上:“他有他的张良计,咱有咱的过墙梯,在这些贪官污吏面前,还真没有银子买不到的东西。”
南宫热河拿起一看,见那铜牌之上纹路精细,且还雕刻着祥瑞阁三字,遂掂量了一番,道:“倒亏他们想得出,若咱们不知,这般冒冒失失就去了,被拦在外面算是轻的,只怕还会打草惊蛇,暴露了行踪。”话说完,却又回望了一眼门外,道:“公子让你们准备的什么东西呢?”
弓笑着将他手中铜牌拿过揣入怀中,道:“祥瑞阁是北方皮毛大户,专卖上好的狐皮貂皮,很多官宦商户皆难求其货源,咱们既然冒了他们的名,自然,得有好东西才能入得了城去。”
正说着,白炎扶着无瑕从楼上走了下来,众人一见皆纷纷站起,迎了上去。
“谢大哥来了。”无瑕对着谢晋虎微微一笑,带着歉然道:“本想亲自去风月山一趟,奈何时间紧迫,且无瑕身子实在……”
“公子有事尽管吩咐,大当家的本要亲自前来的,但公子说了切勿劳师动众,所以,才派了老谢我带着人过来,东西都在外面,进城的牌子给了弓了,大当家的说了,蒙城中的南和酒楼掌柜的彭景宗是他的拜把子兄弟,公子去了之后歇在那处定不会出了纰漏,还说,公子若是需要后援,便来咱们风月山知会一声,上刀山下火海,咱们兄弟绝不推脱!”
“代无瑕谢过粟大哥,若有了难处,无瑕定不会客气!”无瑕毫不扭捏的对着谢晋虎将手一拱,然后回身对着弓道:“去接了外面的马车,让大家全都换上统一的服饰,一切妥当之后,咱们便日夜不停,直奔蒙城!”
“是!”弓应着带人出了门去接手谢晋虎带来的马车,无瑕这才对着谢晋虎一示意,道:“谢大哥过来吃点东西,完了便回去复命。”
“恭敬不如从命!”谢晋虎恭敬的回了一礼,随着无瑕去了桌旁坐下,他带来的人也随之走了进来,坐入了席间。
这客栈昨日便已被这一行人包下,大家说话也较之随意,秦篪坐在一旁,看着那人群之中的白衣人儿,禁不住心底一叹。
那日得知此人竟是小侯爷心上之人时,他当真十分震撼。以顽劣著称的成乐小侯爷爱的竟是一个男子,此事说出去,恐怕没几人会相信,而这个人,却又这般神秘……
他带在身边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无论是那名叫召唤弓的,还是那看着不像是大晋人氏的云岚和鬼翼,还有那于程颢,甚至是他的丫头弦伊,每一个人武功都不弱,且都对他敬重有加,他究竟是谁?容貌如此美丽,身子却弱得可以,也不知他的功夫怎样,是否便如他的外表一般羸弱,但想来他定有过人之处,否则,又怎能支配这么多人环绕在他周围,听他的差遣!
“再吃一点。”将稀粥推向无瑕,白炎又伸手夹起一块糕点放在了他的面前。
“已经喝了一碗粥了,可是想让我吃撑了,不要!”微扬的下颌带着一种小挑衅,眉角下一双水润的眼睛对着白炎微微一瞥,无瑕那平日里总是冷冷的脸上透出了一种无邪的孩子气,话一说完,见堂内众人皆望向了自己,他不禁双颊一红,恨恨的瞪了白炎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去。
只因那人在了面前,便不由自主的让他流露出了真性情,那是一种无拘无束不做隐藏的状态,虽然让旁人讶异,却又在看了之后心情愉悦,竟也随之坦然起来。
便如同他二人本就该在一起,这世俗的身份地位性别,所有的一切,都不该去束缚,去分离!
白炎嘿嘿笑着将那糕点拿起塞入了自己口中,然后起身一站,道:“大家都吃好了没,去换了服饰,咱们立刻出发。”
“是!”
大雪纷扬之中,那两列人马分道而去,白炎无瑕带着那荡荡的一队人马,打了祥瑞阁的旗号,直奔蒙城。他们不知道前方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只知道,无论有多大的困难,他二人都会心手相握,绝不退缩。
“将人带上来。”
门外传来了拖沓之声,奚昊双眸一抬,有些慌乱的站起了身,当那被人托架着的人影跃入眼帘之时,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然后不顾一切的奔了过去。
“慕容大哥——慕容大哥!”慕容默浑身伤痕累累,让人不忍直视,奚昊伸手将他扶起,看着他那憔悴不堪的脸,终哽咽着落下了泪来。
“都是我没用,什么都做不了,才会让你被他们折磨。”
慕容默虚弱的抬起头,看着奚昊落泪的脸,挤出了一丝笑意,摇了摇头道:“死不了,倒是公子你受苦了。”
武飞云起身到了两人身旁,看着慕容默冷冷一笑,道:“你倒是命大,在那人手中那么久还能撑下去,如今他走了,将你留了下来,本少爷也就不为难你,奚昊有一手医术,让他来医治你,想来用不了多久你便能恢复了。”
“你是说让我来医治他吗?”听了他那话,奚昊眼中漾起了惊喜,霍然起身间竟不由自主的抓住了武飞云的手臂,武飞云骤然间一愣,然后眼中浮现了抑制不住的笑意。
“对,让你来医治他,可好!”那话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似乎怕惊到了眼前那人,又似乎此刻这一切太过不真实,让他有些不敢确定。
“好!我来照顾他,我来给他治伤口!”因每日的无所事事,奚昊的脑中总是胡思乱想,此刻听到那人让自己照顾慕容默,他高兴极了,直到发觉眼前那人脸上异样的情愫,他才幡然醒悟过来,双手一松往后一退,然后背过了身去。
自己在做什么?!怎能与他如此贴近!无论他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狼的本性!
“我让人先带他下去梳洗一下,也方便你查看伤口。”武飞云依然在望着奚昊,眉目间透着浓浓的喜悦,他不管奚昊此刻怎样去想,只因方才那一小步的靠近,便让他的心中燃起了无限的希望。
无论我对别人多么狠,多么残忍,我对你宗奚昊的感情,却是真的!
当所有人都离去之后,奚昊才慢慢的抬起头,转过了身去。屋外的雪花被风卷起飘入了屋内,那院子内外空空荡荡,令他的心感到了茫然,手伸出,从衣襟之下慢慢拉出了一根红绳,然后将那圆润的琉璃珠握入了掌心,奚昊低着头,看着珠子内那精细小巧的昊字,默默流下了泪来。
缠绵,你可还好……
现在的你又在哪……
“报——西南方发现大队人马,直奔了这十方城而来!”斥候的回报令营帐内的众人皆是一惊,鄂闵与罗孚同时站出请到:“属下带人去探查情况。”
孟昶龙看了他二人一眼,返身将头盔拿起,踏步而出,道:“一起去!”
因地势平坦,上了城墙之后便能看见远处蠕动的人影,人数不算少,却行走极为缓慢,缠绵与明威早已经到达,此刻见孟昶龙带人上来,缠绵伸手一指道:“似乎不太对劲,若是巨鹿或者赫博多的士兵,定不会走得这般纷乱,侯爷,让我前去探查!”
“你身子未愈,还是让他们去。”
“已经无碍,我轻功好,便是不对也能全身而退!”缠绵说完一个飞身便下了城墙,孟昶龙见状忙扬声令道:“薛长安跟上去!”
薛长安带人打马跟出,缠绵的身影却已经到了丈许之外,然后竟一路领先,快于马匹,那情形看得众人皆是目瞪结舌,鄂闵摇了摇头道:“如此轻功,却不知这天下还有谁能与之匹敌。”
当那远处人影已经清晰能辨之时,风雪中传来了缠绵的大叫之声:“开城门!是先锋营的兄弟们带着白山的百姓到了!”
那是先众人一步撤离的先锋营与其护送的百姓队伍,却不知为何在离去之后失去了踪迹,然后又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当所有人都入了城门之后,守护城门的将士们全都站在原地,闭上双眼,别开了头去。
如果世间真有炼狱的话,那么,该受苦的也不该是他们!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