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比想象中快了太多,沂南军营没有如寻常般等候上一级示令,而是直接跳过郡守府衙接管了整个沂南城。
渡口全面封锁,城门比从前多了三倍御防,所有人不出不进,商贩过客全部留在原处,搜查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朝着中心聚集,曾经繁华一世的沂南城成了街道空空的鬼城。士兵们进家入户,但凡与武门有一丁点关系,甚至只是商业往来的合作者都被抓捕入狱,宗亲氏族更是一个不留。
沂南城成了一个人人自危的地方,外面的人不想进,里面的人出不去!
“怎么样?”
“所有的通道都被堵住了,咱们的船被驱离入了泸水,接应的人卡在了三十里之外,看样子这回龙茗昊下定决心不抓到人誓不罢休了。”
“这里已经十分不安全,大哥,咱们不能再逗留了。”
“二哥说得没错,这里的确已经不能再留,方才渡口的兄弟过来回报,说船只附近的士兵皆在布防,看起来像有什么人要入这沂南,能在这个时候过来的,怕是朝廷的援军。”
“大哥!”
“好了,容我想一想。”易季风打断了张有椋和于秋寒的话,踱步到了窗前。
起风了,看样子要变天。
没想到武门少主子的一个举动让局势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沂南的形势突然严峻,当真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看样子劫船是行不通了,而今能让兄弟们全身而退就已是不易,更何况还有……
“易大哥。”
说曹操曹操到,易季风回头看着进门的白炎,微微将头一点。白炎向张有椋于秋寒行了一礼,对着易季风说道:“白炎已经听说当下的局势,易大哥,虽然白炎说过不做选择,但现在形势逼人,白炎也知孰轻孰重,易大哥若是想要突围,算我们一个。”
“小侯爷当真愿跟着我们一起走?”易季风闻言大喜。
白炎点了点头,回头见风流少卿等人入内,他示意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也知道这事儿起在霖睿身上,但劫粮这种事情本就是拎着脑袋干的勾当,结局如何也怨不得他人。”
“这是自然。”
“白炎说这话并非有冒犯之意,只是摊开了说对大家都有好处。霖睿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东渝里的兄弟若是有怨气只管冲了我孟白炎来,霖睿他如今家破人亡,我不希望今后有人还要去责怪于他。”
“小侯爷说的哪里话!”易季风没开口,张有椋却已拍着胸脯走上了前来:“我张有椋虽是粗人,却也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这事虽然起因在霖睿公子,但责任却并不在他。就算没有他,我们与朝廷也是水火不相容的,干咱们这行当的,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死活不过是为了争口气罢了!”
“如此白炎谢过东渝的诸位兄弟!我们去准备
一下,什么时候突围,易大哥知会一声。”
“小侯爷请!”
“请!”
白炎带人出了门,易季风召集了人手商议突围的事宜,一个小子突然跑进大厅,手里拿着一张告示说道:“大当家的,门外有人抛进来这个东西。”
于秋寒伸手接过仔细一看,说道:“军营的告示,让沂南的百姓不论大小不管长幼,明日辰时全都要到东门场集聚,说是要公审汪丞禺遇刺一案。”
“他们这明摆了是想引霖睿公子出现。军中抓了那么多武氏同宗,保不准明日会出现什么幺蛾子,大哥,怎么办?”
“将小侯爷他们安置去密室,明日一早咱们先去探探,只要霖睿公子不出现,想来那龙茗昊也掀不起多大的浪来。且明日东门重兵聚集,城门必定有所不及,让人盯紧了,只要事有不对,咱们就一鼓作气冲出城门去!”
“只怕,没那么简单哪……”于秋寒的话很轻,几乎没有人注意,他锁起眉头看了看窗外,满怀担忧的叹了口气。
这感觉有点说不上来,龙茗昊的手伸得如此之,他的背后定还有个人,可是,是谁呢?
那个人,明天又会不会出现?
夜静更深,不大的密室里回荡着密集的呼吸,霖睿已经醒来,正怔怔的坐在床头看着依旧昏迷的武天寒,冷绯柔抱着小雨茉靠在墙角支起的矮塌上,秦臻缩在她们旁边的地上抱着胳膊打着盹。白炎,少卿和风流则坐在小小的方桌旁边,细细擦拭着各自的兵器。
没有人说话,明明有那么多需要商量的事情,可却没有人打破那份宁静。
似乎打从出长苏起,老天爷就没有让他们好过过,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无数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不可确定的因素太多,多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老天早已安排了一条无法探知的路。
“咳咳咳咳……”突如其来的咳嗽声终打破了平静,小雨茉一骨碌爬起,从包袱中拿出药丸跳下矮塌到了白炎身边,将手里的药丸朝他一递,又迅速的倒了杯水。
白炎仰头将药丸吞下,一手接了杯子一手抚了抚雨茉的小脸,笑道:“炎叔叔谢谢你。”
小雨茉露出甜甜的笑容,在白炎的道谢声中返身又上了矮塌去。白炎长吐一口气,对着风流和少卿说道:“好久没有痛快的喝上一杯了,待这回咱们出了沂南,就找机会好好的喝上一场,我可是想极了漠北的紫云亭了。”
“好,我也好久没有尝到好酒的滋味了,待寻到了,咱们就大醉三千场如何。”
“一言为定!”
“酒?哪儿有酒?啧啧啧……酒……”睡梦中的秦臻突然接了一句,没有醒来,却咂巴了嘴嘟囔着哼哼了两句,众人一愣,皆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人生或许有太多的不如意,但心中的希
望不可磨灭,逆境之中的搏击往往让人更加坚定。
天色微明,密室的门被轻轻打开了,白炎站在门前扫了一眼。没有人醒来,所有人都还陷在睡眠里,他返过身轻轻闭上了门,头也不回的往外而去,就在他关上门的一刹那,风流和少卿霍然睁开双眼,起身跟了上去!
东门场人山人海。除了被强迫来的百姓,围绕着场地的皆是重装的士兵。
高台上立着杆子,却不像以往那般每根柱子绑着一个犯人,因为人数太多,只能一溜排开,密密麻麻跪了满地。
这些都是沂南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些是与武门有生意往来的商贾,有些是同宗同族的亲戚,有些,则根本是搭不上边的无辜受牵连之人。人群还在集聚,很多与台上犯人沾亲带故者早已义愤填膺。
汪丞禺是个怎样的货色沂南城中早已众所周知,武门的变故让人唏嘘,朝廷做事的手段更让人生厌。大家并不太担心台上之人的安全,因为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官兵不能妄杀无辜之人,他们相信这不过是官兵想要引出武门少主子的诡计而已。
人群在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在猜测武门的少主会不会出现,混杂的人群中时不时闪现一些身影,他们并不参与讨论,也不顾盼东西,只是静静地藏身人堆里,有意无意的注视着高台上空缺的位置。
龙茗昊站在那里,沂南郡守坐在他左手的位置,他的右手边还空着两个空位。
是还有人来吗?能让他这般等待的,想来是权位高于他的人了。
白炎压了压头上的斗笠,默默低下了头去。
人群中有了一丝骚动,白炎侧目看了一眼,立马又收回了目光。
“小侯爷。”
耳边传来少卿的声音,白炎点了点头,并没感到意外。少卿与风流一左一右站在了他的身边,他依旧十分淡定的立在原处,片刻,抬眼看向了高台。
辰时已到,无论龙茗昊等待的是何人,都该出现了。
台上传来了喧哗,从两侧上来的两列士兵穿插着站在座位之后,当那些士兵立定,白炎的眼中终于有了一起波澜。
那是完全不同于地方士兵的装束,那些人身上穿着的竟是玄黄黑甲!
“嘶……”少卿显然也被惊到,当随着士兵出现的那两人现在眼底,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朝着白炎看去。
白炎身子未动,眼中却有了复杂的神情。
那登上高台的两人他都认得,一人正是当今太尉汪丞辅,而跟在他身后的,是曾经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小龙王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