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指尖在微微颤动,弦伊看着公子,不禁眉头一皱,走到了公子身旁。
“公子,如果觉得勉强,今晚还是不要去了吧。”
陷在沉思中的无瑕被她那话一惊,抬眸道:“为何。”
“公子,你的双手颤抖得好厉害,那里,曾经是我大戍的皇宫,虽然你出生在亡国之后,可是,那里的每一寸地方,都溅染了我大戍子民的鲜血,公子如果觉得勉强,咱们就不去了,弦伊实在不希望看见你这个样子。”
“我没事!”无瑕深吸了一口气,将双手紧紧相握,努力平复那种颤抖:“我要去,我要用自己的双脚踏踏实实的踩在那个皇宫里,总有一天,我会再回到那个地方,我会让大晋,将属于我的东西,都还给我。”
“公子!”
“弦伊,公子没事,咱们这么多年的努力,一定不会白费,国仇家恨,公子一定会讨回来的!”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屋内两人回头去望,见郑氏兄妹从外而来。
“我不管——我就是要把那个小子给找出来。”
“婼歆!”
“不听不听!”
那兄妹俩一前一后入了花厅,无瑕端起茶杯,静默不语。
郑澈轩见他也在,走到桌边坐下,道:“无瑕,今晚上咱们进宫去,你……可还好。”
无瑕垂眸一笑,道:“太子也在担心无瑕吗,无瑕自认,这点自控能力还是有的。”
“我知道,我是怕……”
“无妨!”只两个字,便将那话堵在了口中。
郑婼歆一见哥哥只顾与无瑕说话,当下恨恨一跺脚,道:“太子哥哥不疼婼歆了。”
郑澈轩不禁头疼,用手揉了揉额头,道:“这人海茫茫,你不知他的姓名,也不知他家住何处,却让哥哥去何处寻找。”
“我不管,总之,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般将我不放在眼里,那小子,我要定了。”
“可是胡闹了,婚姻大事,岂容你如此胡闹,那臭小子却有何处吸引你的。”
德雅嘻嘻一笑,走进了门来。
“太子爷,那小子长得器宇轩昂,俊朗非凡,否则以公主这般尊贵的身份,高傲的眼光,又怎会如此上心,就是可恼那小子,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看,倒像是咱们家公主高攀了他似的。”
“哦?”听德雅一说,郑澈轩却来了兴趣:“你才到这大晋两日,竟然便看上了这么一人,看样子,那小子确有不凡之处,可惜,你连人家名字都未曾问到。”
“依奴婢看,那小子定不是寻常人家子弟,身上衣着一看便是上等人家,其他的倒没什么,不过,有个特征却很明显。”
“是什么?”
“他的颈间,系着一条红巾!”
无瑕双手骤然一抖,手中茶杯“啪——”的一声跌到了桌上。
郑澈轩亦然明了那人是谁,见无瑕失态,他双眼不避,直直望向了无瑕。
“弦伊,随我去更衣。”茶水溅染了衣裳,无瑕站起身子,却被郑澈轩一把扣住了手腕。
双眼盯着无瑕,口中却对着郑婼歆道:“哥哥知道那人是谁了,今天晚上,你跟着我进宫去,自会见到那人。”
“真的?!”郑婼歆心头一喜,站起身子笑道:“就知道哥哥一定有办法,德雅,陪我去挑衣裳去,今天,本公主一定要将那小子揪住了。”说完带着德雅匆匆而去。
“太子!”
“弦伊,你先下去。”郑澈轩扣住无瑕手腕,就是不放。弦伊心头着急,虽然不知道前面发生何事,但是,从郑国公主那言语中,不难窥见其意:她看上了一个男子,那男子没有告诉她姓名,但是,却颈间系着一条红巾,东都上下,又有何人不知那颈间总是系着红巾者是谁。
“太子,不要为难我家公子!”
“弦伊,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家公子。”
无瑕没有回头,口中轻轻道:“弦伊,去泡参茶。”
“公子——”
“去!”
弦伊无奈,返身而去,临走前,仍不放心回头去望,那门,却在她踏出的那一瞬被关上了。
无瑕依然没有回头,郑澈轩手中用力狠狠一拉,无瑕整个身子便跌入了他的怀中。
“放开!”
那人的气息吹在耳畔,令无瑕心头猛的一跳。
“你现在只是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就这般失态,今天晚上,咱们是去见晋文帝的,你认为,他会不在那大殿之上吗?”
无瑕身子一怔,停止了挣扎。
“他会见到你,无瑕……你脖子上的吻痕尚在呢,你避他不见,我能够想象他会有多么渴望见到你,而你见到他,也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吗?如果不能,我宁愿你晚上留在这里!”
无瑕只是怔怔,他无法回答郑澈轩的话,郑婼歆看上的那人,居然是白炎,听到那话,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今天晚上在皇宫大殿相见,自己会怎么样?
白炎!无瑕该怎样面对你!
“无瑕,你还是别去了吧,我不想让他见到你,无瑕!”那低语带着浓浓的**,渐渐回响在了耳边:“我想将你藏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你,无瑕!我想你成为我郑澈轩一人的无瑕!无瑕!”深深吸取那抹冷香,郑澈轩俯身去吻那白皙的后颈,无瑕身子猛的一颤,蓄力一挣,离开那怀抱,只一闪间,人已经出了门去。
“无瑕——”郑澈轩追于身后大叫道。
无瑕脚步微微一顿,转瞬即逝。
小侯爷返身细细叮嘱着佰茶:“今晚皇宫宴请三国来使,你不肯回宫,但是我们都得在宫里当差,晚上便只有璎珞和下人在,所以你一定小心了,殊宸还在侯府,千万不能出事,弓就在院子那边,如果有事,便叫他!记下了?”
“知道了,你都说过几遍了,我的好表哥!”佰茶用手指塞住耳朵,笑道:“哈,不知从何时开始,咱们这个fang荡不羁的小侯爷竟变得如此细心了。”手指拿下,佰茶挽住小侯爷胳膊道:“看样子,以后无论谁嫁了你,都会得到一个体贴入微的好夫君了。”
小侯爷脸上带着坏笑,将头凑到佰茶面前,道:“反正你不肯和亲,不如,就嫁了我算了,那么以后享福的人便是你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表哥对你好吧?”
“竟拿自己的妹妹开玩笑,找死了。”佰茶双颊一红,将手放开,恨恨道。
小侯爷嘻嘻一笑,指了指那边墙头,道:“知道了,原来,咱们小佰茶的心,已经飞过墙头,给了一块大木头了。”
“你——还不走,一会让疾风把你颠下来。”佰茶扬手便打,小侯爷飞身上马,对南宫和白泽道:“走——”口中一声轻喝,三人疾驰而去。
佰茶站在门口,望着三人离去,返身到了院子,却见墙头竖着一把长梯,想了想,偷笑着爬上墙去,小筑因公子的离去愈发显得寂静,只几盏小灯点在长廊,佰茶坐在墙头,见召唤弓从院外而来,顺手抓起墙上碎瓦向他丢去,那碎瓦带着风声,弓只手一扬抓入手中,想也不想,便朝着飞来方向丢了回去,佰茶见那碎瓦飞回,躲闪不及,被那一瓦打得掉下了墙头。
召唤弓站在佰茶面前,摇头轻叹:“你啊!”
伸手扶起她,想她偷袭不成,还害自己掉下墙头,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不笑还好,一直忍着疼的佰茶在他那一声轻笑间,泪水涟涟而下。
见佰茶落泪,弓顿时止了笑,抬眸见她额头居然被打得红肿,当下心头一痛,伸手抚上那额头,轻声道:“怎就这般调皮,怪我出手太重,你坐下,我去拿药酒给你揉揉。”
返身准备离去,那手却被这人儿紧紧抓住,不肯放开。
弓回过头,眼带疑惑,见她只是垂泪,总不说话,不禁心头一急,道:“怎么了?可是掉下来伤到哪了?让我看看。”伸手拉着她,低头去看,却不料那人儿将手一放,整个身子扑入了他的怀中。
弓身子一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公主……”喉间干涩,弓双手不知如何安放。
“赫博多使臣已经到了东都,今晚皇兄摆宴邀请三国来使,如果,赫博多再次提出和亲,佰茶……便要离开东都,到那遥远的地方去了。”
“公主……”
“嘘——抱抱我,一会就好。”泪水抑制不住的掉落,佰茶伏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弓!叫我一声佰茶好吗。”
弓的心头泛起了难言的酸楚,那双手颤抖着,慢慢的,抚上了那纤瘦的双肩,然后交错而过,将那人儿紧紧搂在了怀中。
“佰茶!”
“再叫一次。”
“佰茶!佰茶!佰茶!”
佰茶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我不要去赫博多,我不想去,弓,我不想去,可是,九原有十万百姓呐,我不去,他们便会深受战乱之苦,佰茶无法任性,无法抛开一国公主的责任,可是,我也是人……要我毫无思想的活下去,怎能做得到……怎能做得到……”
弓紧紧抱着那失声痛哭的女子,痛彻心扉!那哭声,揪住了他的心,那泪水,打得他好疼,可是,无能为力,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