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请留步,皇上跟太子殿下正在后殿休息,小侯爷,小侯爷——”
门外的太监无法阻挡那人的脚步,只好跪在地上伏成一排,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恳求道:“皇上说,谁都不见,求小侯爷体恤奴才们的难处,不要为难了奴才们,小侯爷!”
白炎被挡在了大殿中,低头看着那一地俯身趴地的小太监,然后又看了看寂静无声的内殿,直挺的眉头禁不住揪在了一处。
武相手中兵马暗地里调动频频,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却为何视而不见?反而对自己与莫寒愈发疏远,已经几日了,他都对自己避而不见,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心中有太多疑问想要寻找答案,可是,却因那人的拒不相见而无可奈何。他是君,自己是臣,他说的话是圣旨,自己能选择的,只有服从。
墨黑的双瞳透着一丝痛苦,白炎仰起头,站了半晌,终脚步一动,向外而去。
莫寒站在远处,看他从轩城殿走出,轻轻一摇头,迎了上去。
“皇上还是不肯见你么?”
白炎没有回答,颀长的身子于飞雪漫天中站得笔直,抬头看着北方,喃喃道:“莫大哥,我觉得,皇上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他变了,变得……愈发难以琢磨了……”
莫寒走到他身旁,负手而立,与他一同看着浩大天地,轻声回道:“为君者,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或许他是情非得已,又或许,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话语带着一丝犹豫,因为心底的那个揣测实在非自己所能接受,可是,若果真如此,那么,皇上所设的这个局将要带来的结果,会是常人难以承受的!
白炎突然回头看了莫寒一眼,眼中神色复杂,似乎他也曾想过莫寒所顾虑的事情,然,却终究不愿去相信,许久,他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天下百姓皆是他的臣子,他不会——”
不会怎样?
那话语顿住,再难继续。
自古皇权争斗何其残酷,莫说是区区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手足相残也并非鲜见,上位者脚下所踏必定是他人白骨,成王败寇,千古定律!
心头暗惊,只因看莫寒神色,才发觉他与自己竟所想一样,白炎在原地踱了两步,突然一返身向着宫外奔去。
“白——小侯爷,小侯爷——”莫寒在身后几唤不应,却因自己当值而无法追赶,只能作罢。
白炎一路狂奔,到了将军府便令人去唤南宫热河与白泽,那二人听下人叫得匆忙,进门一看,更是大惊。
“小侯爷这是在做什么?可是又犯了事,这是要逃跑么?”见白炎一顿胡乱的收拾,然后竟将虎符一并放入包袱,那两人惊得一跳,一人跑去关门,一人便去抢了他手中包袱。
“这是要做什么?你倒是说说又闯了什么祸。”南宫热河心惊肉跳的抱着包袱,想着他连虎符都带上了,莫不非这是要违抗圣旨私自出京,跑去九原?!是以将那包袱往身后一藏,道:“皇上说了不让你出京,你这可是要违抗圣旨?小侯爷,你如今可不是身无实职,这京城内外的布防军队都由你调遣,你跑了,谁来担当责任。”
“莫大哥自会担当!南宫,我告诉你,你今日若阻了我,来日定追悔莫及!”那笃定的话语令南宫热河心头狂跳不已,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知道小侯爷最近天天进宫,可都无法见到皇上,今日也是一早就进宫去面圣的,可现在却为何如此不管不顾的便要私自离去。
“小侯爷!”见白炎返身打开小柜,将当日缠绵送给他的放着枪头的锦盒拿出,南宫热河便已知他去意已决了。
“南宫,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走不行!然你与白泽——”
“小侯爷想说什么?”白泽扬声打断了白炎的话,走到南宫热河身边与他一同望着白炎,道:“小侯爷是想丢下我们俩自己走吗?我白泽当初流落街头,被小二奚落羞辱,是小侯爷收留我,还给我赐了姓,谋了官职,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小侯爷你要违抗圣旨私自出京,将来皇上必定怪罪于你,所以你更不可将我们抛开了,否则他日我白泽绝无脸面再见你。”
“煽什么情!”白泽话音刚落,就被南宫热河一巴掌扇在了脑门上:“有这说话的功夫,赶紧的打包东西去,天寒地冻的,将小侯爷的披风大氅带好了,我去钱庄提点银两备用,动作要快,天一黑就戒严了,要想混出去就更难了。”南宫热河说完转身便走,白炎看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眉间一展,露出了一丝舒心的笑意。
好兄弟之间不需更多的话语,虽然自己不想连累他们,但,他们有心,自己便不能伤了他们的心!
“停下,干什么的?这会子急急的出城做什么!”
一直以来本是出城容易入城难,可因为最近时局动荡,宫里下了令,出入皆要接受盘查,而当初做此提议之人此刻正坐在马车之内,懊恼不迭。
“咳咳,大哥,这车里是我们家小姐,我们本就不是东都人氏,这会子出城赶回源安家中,这不,就我们主仆三人。”南宫热河捋了捋胡须,弓着腰咳了几声,然后一巴掌拍在了白泽头上,骂骂咧咧道:“死小子,跟你说了要早要早,偏由得小姐使性子玩儿,看这会子要晚了吧。”白泽挨了他一巴掌,喏喏的退着身子到了车旁,却不吭一声。
那守城的官兵见这一老一少闹腾得很,本一扬手准备放行,却在马儿起步之时“咦——”了一声,反应了过来,伸手将马车又是一拦,带着警备之意,道:“你们家小姐?一个姑娘家怎会带着两个男人出门,将帘子挑开,我要检查。”
白炎在车内心头一咯噔,顿时摇了摇头。
这守军竟如此警惕,也怪自己,只因自己的容貌被众人熟知,所以想了装成女子不至于太过招摇,却没想到更深的一层。
为何公子可以带丫头,小姐却不能带小子。
白炎在心里嘟囔了一声,发觉车帘被打起,他一抓手中罗帕遮了大半边脸,然后眉头一皱不悦的道:“守卫大哥可有看清楚了,若是看清楚了,便请放了帘子,我们还要赶路。”
那守军见他半遮半掩,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一看,竟发觉那车内之人眉目甚为熟悉,可是,却又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像谁。
白炎见他沉凝,心头暗道不妙。因为当上了卫将军之后无所事事,他便常常巡防四处,用以打发无聊时光,也由此与东都各处守军相熟,他既是违抗了圣意私自出京,自然也不愿连累了守军,能混过去自然是最好的。
“下车,我们要检查车内。”那守军因一时想不起他像谁,心中有了一丝燥意,便想借故让他下车一看究竟,白炎见状心不甘情不愿跳下了马车,只一直身间,那几个守军都吓了一跳。
乖乖,这谁家小姐,个子如此高,有两个守军一站之下竟只到其肩头。
南宫热河与白泽在旁看见那一幕,忍不住闷声一笑,白炎这才抬了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对着那几个守军微微一瞥,又伸手将白狐腋子细绒的风雪披风拉起,呵着双手,带着几分委屈道:“我本是跟随家父一同来的,只因爹爹染疾,需要静养,我便将随身丫头留下,自己带着两个仆人回转去筹备银两,爹爹如今还在客栈等着银子医病,你们却为何如此为难我一个姑娘家。”
那话合情合理,更兼那人一副楚楚可怜之貌,话毕更是眼中含泪,顿时让那几个守军同情心泛滥,那让他下马车的守军更是挠头抓耳,脸色窘得绯红,忙不迭的道:“是我不对,姑娘请上车,赶紧赶回家中筹备银两为爹爹治病要紧。”
“如此谢过各位大哥了。”白炎一抹眼泪,转身时冲着马车旁那俩人扮了个鬼脸,可怜南宫热河与白泽一本正经的面对着众人,被那人的鬼脸逗得欲笑不能,忍得实在辛苦。他二人待白炎进了马车,一人一边坐在了车辕上,打马极速驶出了城门去。
乌骓马黑亮的毛发于风中飘荡,神采奕奕之貌令那几个守军忍不住一叹,待那马车驶去许远,消失不见之时,一人才失声惊呼了起来:“苦了,速速去通知莫将军,我说那人如何这般面善,他那乌骓马放眼东都又有几人能有,要了人命了。”
一旁几人见他叫得急切,忍不住凑身一问,那人哭丧着脸道:“你们忘了莫寒将军前几日来说过什么吗?”
听他一说,那几人心头一惊,登时都回过了神来。前几日莫寒将军给守城的士兵下了密令,说皇上不许小侯爷离开东都半步,若有人发现他企图离去便将之拦下,然后速速回禀。如今听那人一说,再细细去回想方才出去的那姑娘,当下皆叫苦不迭的四下而散,追人的追人,回禀的回禀,待那一队人马追至岔路时,方才发现那马车丢弃在路旁,车内凌乱的落着女子的衣物,而那乔装打扮蒙混过关的三人早已经不见半个踪影!
侯爷党们,小侯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