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喧哗。
这里是客栈,早晚是开房退房最集中的时段,人来人往并不稀奇。白炎推开房门,想着今日需得寻个方法混到那曹家附近去打探打探,岂料前脚刚出了门,南宫与白泽便一左一右挟着他又退了回去。
“做什么?”他有些好笑。三人平素相处打打闹闹实为常事,他也很久没能享受过兄弟之间亲密无间的惬意,这二人的到来让他恍惚中又回到了从前,就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那个,俗话说的好,养精蓄锐方能百战不殆,今天不如咱们都休息休息,反正离沥泉山庄聚会的日子还早,这城里暂时也无风无浪的……”南宫热河边说边用身子挡住白炎的视线,右手在身后不停地对着白泽示意,白泽“啊”了一声,点头称是,道:“对对对,大家都累坏了,歇上两日也是不打紧的,小侯爷不如今天就在房里睡觉,这吃的喝的我都给你送进来。”
他说着回身去关门,白炎歪着头拨开南宫看了过去,在门被关上的一刹那看到了一道身影。
无瑕?!
那身影一路向下,随之而去的还有一列人马。白炎拔腿就追,却被南宫和白泽死死拦住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白炎焦灼而又生气,伸手扒拉却依旧被阻拦之后,幡然醒悟过来。
不,那不是无瑕,那只是一个顶着无瑕面孔招摇过市的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若是真的无瑕,南宫和白泽不会不识,更不会加以阻拦,因为那是假的,他们怕自己看到了冲动,亦或是伤心,才故意掩盖过去。
“那人……不是公子。”南宫热河知道他已经瞧见了,也不再隐瞒,只拉着他退到桌边,摁着他坐下,然后说道:“打早那些人就已经来了,来的时候我跟白泽正巧在楼下,那人进来以后不偏不倚,倒学了几分公子的姿态,脸也是极像,我们开始都差点叫出声来。”
“可是他并不认识我们,手下的几人开好了房间之后,他就上了楼来,我们怕你不明就里看到了冲动,所以才来拦着你,而今你也看到了,该如何打算,你说了算。”
白炎坐在桌前,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说实话,他多想那人就是无瑕,这样他就不用牵肠挂肚日夜思念,可是无瑕消失得那般彻底,不光是他,但凡与之有过瓜葛的人谁人不想知其踪影,而今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势必会掀起一场滔天巨浪,一般人没有胆量去挑起事端,能掌控这种场面的……
只能是武
飞云!
他究竟想做什么?
“哟,程当家的也来了,这沥泉山庄的聚会还得有些日子,怎么各位当家的全都跑到这里来了?啊?哈哈哈哈”
“马帮主这可就不太厚道了啊。”滨州程家庄庄主程云仲是与凌烟坊当家的王褒信一起来的,两人在城门口遇上,相约一起到了曹宅,掸了袖子落座之后脸色都不甚好看,马宗渭打了个哈哈,假装不懂的凑身笑道:“怎么,二位当家的这是在哪受了气了吗?”
王褒信见他装傻充愣,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马大帮主,好歹咱们也是在建州城里一起经过事儿的,当初你马鸣帮捅了娄子,差点连累我们被冷公子怪罪,我们可也没找你们麻烦,说你的不是,如今冷公子现身凤源召集人手,你闷不吭声的这是要做什么?想抢了头一把功劳青云直上吗?”
“呀!我怎么不知道公子他人在凤源城呢?我说呢,怎么这几日这般热闹的,不光是你们,连老远的各个山头都有人扎在了这城里头,原来竟有这般说法,这可真是冤枉我了,你说我来参加我家小侄儿的婚宴,怎么就招惹了这样的麻烦了呢?”马宗渭一脸无辜大叫委屈,说辞一套一套唬得程云仲与王褒信一愣一愣的,倒果真是二人道听途说冤枉了他一般。
“你当真不知?”
“不知。”马宗渭头摇的似拨浪鼓,指着一闪而过的小八说道:“我这侄儿被招赘入了这曹家,我就是来贺喜的,二位如果不嫌弃,可以留下来一叙。”
程云仲与王褒信对视了一眼,还想再问,手下有人进了院子,附耳说了几句,他眼中一亮,对着王褒信使了个眼色,冲马宗渭拱了拱手后扬长而去。
马宗渭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起冷笑,对着现身的小八道:“还是你的计策妙,沥泉山庄威望再高,也高不过那人去,只要他一现身,这些二愣子不得言听计从伏首趴腰,到时候我们要他东就东,要他西就西,还怕没人听从吗?不过……”他又有些忧心的啧了一声:“你确定他真人不会现身?”
小八笑笑抬眼望天,悠悠然道:“放心,他绝对不会出现,一切依计行事便可,只要不出纰漏,两天之后,你马鸣帮就能成为与沥泉山庄分庭抗礼的第二大帮派,割据之势指日可待!”
“好!哈哈哈哈”马宗渭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将来在朝自己招手,他庆幸自己听了小八的话下了重招,可他却没想过,一个无名无门的人怎可能拿天下大局来下这一盘棋,小八的背后必定还有人指使,他
此刻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并不知道自己也不过是棋盘上一粒冲锋陷阵的棋子罢了!
小八半挑眉角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走出了门去。
一日相安。
冷公子出现在凤源城的消息已经满城皆知,甚至已经有人看到过他的踪影,所有人都在暗地里较劲儿,却没有一路人马敢冲到最前面去。
放眼江湖,谁人不知他的秉性,他杀人如麻,冷面无情,他若喜欢可一掷千金,可他若不喜欢,那金丝之下的皑皑枯骨早已难以数计!
如今各地势力纷涌而起,缺的正是一个能够名正言顺带领大家的人,他是前朝皇子,又是反晋的第一把交椅,若能得到他的肯定与承认,一但推倒了晋,那追随的可都成了复国的开朝元勋,随之而来的荣华富贵也当享之不尽!没有人会跟眼前的利益过不去,每个人都想从这其中分一杯羹!
客栈里稍微识趣一点的都退房逃了出去,再没有眼力见儿的都知道这里里外外不太对劲,人越走越没,到最后只剩下那假无瑕与白炎一干人。
掌灯过后,掌柜的关了门,他也知道自己这店里头住了了不得的人,若不是要守着家业,他当真也想离了逃命去。
小二将上好的饭菜端上了桌,战战兢兢的请两方人马下了楼。那“无瑕”一副冷脸的模样,下楼之后带人坐在了临窗的一角,他的那些手下在环顾了四下之后,也随之坐在了桌前。
白炎依旧顶着进店时易容的模样,与缠绵等人坐在了另一旁,虽然知道那人是假的,可当无瑕熟悉的脸现在眼底的一刹,他还是没能掩住眼中的忧伤。
他抱起酒坛满上一碗灌了下去,然后一碗接着一碗不停地喝,南宫伸手要抢,缠绵却一把将他挡下,摇了摇头。
随他去吧,他心中的痛旁人无可代替,无瑕是镌刻在他心头的朱砂,任何人都碰触不得,他能够忍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又如何还能苛求于他呢。
“啪!”那头本悄然无声的在吃东西,也不知怎么不小心碰掉了杯子,而碰掉杯子的人正是“无瑕”。四座的手下一顺将手按在了兵刃上,为首的那人眼中透出了寒意,“无瑕”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惶恐,掩不住与生俱来的卑微之意,白炎脑中登时一热,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情形下一把将手中的酒碗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