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每一年,每一缕清风,每一道阳光,曾经拥有过的每一个回忆被岁月磨砺成殇。惊艳的是初遇的回眸,刻骨的是十指相扣的不离不忘。离别沉淀的不是悲哀,而是下一次相遇时你微笑的模样。白炎,无瑕放弃所有只为守在你的身旁,所以,你不可负我,弃我,离我,抛下我!
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遇到多大的风浪,你都要等着我!
当众人皆以为在听到小侯爷被俘的消息,公子会因撑不住而倒下时,他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撑住了!在请命带兵先行之后,他如风般席卷而去,几乎没做任何停顿的做好了人手调配,当孟昶龙随后赶到马车旁时,他已装束整齐,打马待发!
“无瑕,这军中并非没有能人,我相信炎儿不会有事,你身子未好,还是——”
“然则,这军中能人再多,却都不是白炎心中的无瑕!世伯,我与白炎之情早已生死不能分离,他如今身陷囹圄,无瑕不能与之并肩已是痛心疾首,若来日果真……”语竭而顿,无瑕伸手狠狠一揪胸口,长吸一口气忍住了眸中热泪,继续道:“我要他在千军万马之中看着我!看着我姬无瑕为他所做的一切!我要他知道,无论这条路有多苦,我都不曾后悔过!”
那话语发自肺腑,情真意切毫无保留,孟昶龙听罢仰头一叹,倏然之间老泪纵流。
“傻孩子哪……我炎儿何德何能得你此生如此相待,答应我,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不管炎儿如何,你都是我老孟家莫大的福气!无瑕,你能随炎儿……叫我一声爹爹吗……”
隐忍的泪水终在那一刹哗然落下,无瑕看着眼前的老人,身子一晃,从马背上落下,上前两步,“啪嗒——”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姬无瑕此生不跪天,不跪地,只跪至亲之人,今日这一声爹爹,换我一生不再孤独!
“爹爹在上,瑕儿,叩拜爹爹!”无瑕这一去不知还能不能再回头,所以,走也要走得无憾无悔!就算炎瑕此生无法牵手走到最后,也圆了我长久以来那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好,好!我老孟家的儿子个个都是好样的!”孟昶龙含着泪水朗声大笑着将无瑕搭起,然后身子一转,拉着他看向了身后。
“鄂闵是跟在我身边的老将,今日我便让他的铁骑营跟随着你,前方有慕枫所带的几万精兵,你便放心大胆的去,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他们都会全力支持你!爹爹带兵随后就到,好孩子,要小心!”
“瑕儿这便去了,爹爹保重!”
“保重!”
“鄂将军,咱们走!”飞身上马,无瑕看了等在一旁的弦伊等人一眼,然后轻喝一声一碰马腹,赤霄疾若闪电,率先没入了沉沉夜色,铁骑营黑甲之师声震大地,随之一并疾奔前行,在道的尽头,却又出现了一列戎装佩甲的士兵,为首那人在无瑕到达之时勒马而立,挡在了他的面前。
“云岚请命,随公子一同前往汲水,望公子应允。”
无瑕拉住赤霄于原地兜了一圈,转而看向云岚,道:“将军身为郑兵主帅,怎可这般肆意妄为,无瑕此去状况不明,将军又如何抛得下自己的士兵去以身涉入险境!”
“虎贲军中职位仅次于我之人已经到达,他与我自小一块长大,足以担当主帅之职,他来时带着皇上旨意,让云岚在这大晋战场时时跟在公子身边,确保公子安全,皇命不可违,还望公子成全!”
无瑕深知云岚与铁穆耳汗之间的仇恨,可若非果真是那人下旨,他也定不会以一己私欲而罔顾几万郑兵的性命。接替他的那人必定如他所说可以信任,而他,也会因为坚持皇命而不肯妥协,既如此,又何必与他僵持,误了行程。
“如此,便跟过来吧。”无瑕说完不再停留,继续打马向前,而那影影绰绰的队伍之后渐渐的又跟上了几人,随着纷沓的马蹄一并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唔……”云眉深锁,那细汗密布的额头隐隐的又渗出了血珠来。深陷梦魇的白炎依然未曾醒来,南宫陌焦急的守在他的身边,一遍又一遍为他擦拭着汗水,看着他那额头与颊边的伤痕,忍不住痛心的闭上了眼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小侯爷怎会出现在这里?河儿自小便与他形影不离,如今小侯爷在这里,河儿呢?他又在哪?
想到自己的孩儿,却又想到了此时此刻与自己一样被囚在此的这人,南宫陌心底突然冒出了一股火气。在他看来,若非河儿不劝阻,小侯爷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自己这么多年来悉心教导,让他跟在小侯爷身边辅佐劝诫,他倒好,竟让小侯爷以身犯险,闯入了这龙潭虎穴之地,当真是罪不可恕!罪不可恕!
“不要……不要!陈忠——爷爷……我不要走,我不走,我不走——”
“小侯爷醒醒!小侯爷,小侯爷!”听白炎梦中呓语,南宫陌连忙伸手摁住了他的双臂,然后抚住他的脸庞迭声唤他,小侯爷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却恍惚着,看着他辨不出此刻场景来。
“陈忠呢?我这是在哪?陈忠说……不到走投无路,都不要去找成乐的威武侯爷,可是,他却不见了,我如今只剩下一个人了……我该怎么办?我好冷……侯府的大门我根本进不去……为什么……为什么那些人要杀我!为什么?为什么——我究竟是谁?我是谁?”
“小侯爷,小侯爷!您烧糊涂了!赶紧停下来!不要再说一个字——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白炎的话语让南宫陌后背发寒,他急灼的晃了晃白炎的身子,然后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白炎有些发怔的看着他,涣散的眼神在呆滞了片刻之后有了一丝波动,僵持了许久,终长舒一口气,拨去他那微微颤抖的手,吐出了一句话来:“先生,白炎知错了。”
“呼——”南宫陌见他缓过了神来,不禁长长的吐了口气,继而身子一松,跌坐在了凳上。
这隐晦的身世自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就该被埋葬掉,欺君之罪可诛九族,这事若被深挖,受其牵连的又何止几人便可干休,无论如何,这秘密都绝不能泄露出去!
帐帘微扬,一双神色复杂的眼睛透过缝隙静静望着帐内的情形,顷刻,终敛着气息往后一退,慢慢的,慢慢的隐入了苍茫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