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好像有点不对劲。”斥候营依然担任着侦察的任务,前不久巨鹿军的进攻虽然被击退,但武飞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每隔两日薛长安就会带着斥候营悄悄潜入离十方城百里驻扎的巨鹿军营旁探查消息,当发觉留下的士兵人数有所增加时,薛长平急速回转,将这消息告诉了哥哥薛长安。
“你确定没看错。”
“便连巡逻的岗哨都已经由十人一队增加到了二十人,密集度也比上次来时增加了许多,我绝对不会看错,他们的兵力在变化。”
“没错,薛大哥,我们还探查了粮草的情况,看来他们的增援便要到了。”
薛长安听罢心底一沉,回头看了一眼营地方向,然后将手一扬,带人返身离去。
巨鹿大军要到了,虽然上次大家击退了他们的攻城战,可是论兵力实力,白山军此刻实在不是他们的对手,上次那草包根本不懂得如何打仗,否则哪有那么容易就将其击退,却不知这次他们又是何人领兵。既然他们的增援要到了,那么便要及时告知侯爷,让大家做好准备了。
“少爷,看来咱们要就地扎营了,风雪太大,夜行的话恐会迷失方向。”酉时刚到,天空突然阴沉,顷刻间便狂风骤起,大粒的雪珠子劈头盖脸的砸下,行进的队伍硬挨着行了半个时辰,却渐渐偏离了方向,方文正带人探查之后回转,将消息告知了武飞云。
武飞云亲自带兵前往十方,所以左隆德留了下来,罗云押运一部分粮草先行了一步,方文正则带着大军随着武飞云一同前行,他不知道武飞云如此安排是否因为信不过自己,不过这样一来,他与白少卿接近奚昊的机会便也大大增加了。
“找地方扎营,雪一停马上就走。”武飞云十分清楚自己耽搁一分,就是给孟白炎多一分的机会,如今这两方人马便是在争夺时间,谁先到达十方城,谁便能掌握主动权。
奚昊已经倦怠的趴在了马背之上,从寅时出发,这一路疾行下来他感到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一般,武飞云下了马后伸手去抱他,他都已经没了气力去计较与挣扎。
“那边的山洞已经打扫干净,少爷去那边歇息吧。”方文正如往常一般没有去看奚昊,只是对着武飞云回禀着一切,于他来说,奚昊是让他失去亲人的仇敌,所以他的这种态度在武飞云看来无可厚非,奚昊则根本不在乎他对于自己的看法,如此一来,又让方文正与之交谈的机会少了很多。
“去火边烤烤身子,一会儿吃了东西你先睡一下,这风雪持续不到明日,一停下来我们便要走。”武飞云伸手整了整奚昊的大氅,抖去了上面的雪珠,奚昊没有说话,只默默的走到火边坐了下来。
好冷,手指都已经失去了知觉。
奚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才发觉那十指已经红肿,想来是冻伤了。
火暖暖的烤着身子,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刺痛。重新流动的血液让冻伤之处开始发红,没过多久便觉痒痛不已,
奚昊咬了咬唇,然后低头去呵自己的手指,想让那刺痛感减轻几分,待发觉武飞云到了身旁之时,他将双手一放,藏入了袖口之中。
“怎么了。”武飞云见他神色不对,遂伸手想要去拉他,奚昊将头一侧,避向了一旁:“没事。”
没有了风雪帽的遮挡,那柔美的侧脸一览无遗,墨黑的发因为要戴帽子而未曾梳起公子髻,只松松的绾了一道,垂在了身后。感到武飞云愈发靠近,奚昊不自在的又侧了侧头,语气有了不悦:“身为大军主帅,你是否该注意一下言行举止,你——”最后一个字被那人的动作惊得咽回了口中,发觉武飞云低头噙.住了自己的耳垂,奚昊的双颊霎那间绯红,他愤然的起身一站,回身喝道:“你在做什么。”
武飞云依然保持着俯身的动作,双眼却抬起望向了奚昊,一笑,道:“似乎是冻到了,有了创面,一会儿让李大夫找药膏给你抹一下。”
“你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武飞云突然起身往奚昊面前一凑,脸上带着揶揄之色,奚昊被他逼得一退,恼怒的伸手便去推他:“不要再靠近我。”
“手也冻伤了,你的身子受不了这种天气。”抓住奚昊的双手往唇边一放,武飞云又进了一步,奚昊窘迫之极,抽手便要离去,却被武飞云双手一扣,堵在了石壁之间。
“你究竟想做什么!”知道那人是故意的,奚昊昂头瞪向他,冷声怒斥着,可武飞云根本不理会他的抗拒,只是一味的靠近着,直到将唇凑到了他的颊边。
奚昊拼命的侧开头去避让,心脏咚咚直跳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武飞云的双手撑在他的两侧,让他无法逃离,他不甘被他如此欺负,却又不敢回头说话,只好使劲的贴着石壁,想要再远离几分。
“只要一想到那人就在十方城,我就——”
奚昊的双眸突然一动,武飞云的话虽然顿住了,可他却从那只字片语中感觉到了什么,他睁大双眼回过了头去,却正接上了武飞云肆意而下的吻。
他方才说什么?
谁就在十方城中?
难道是——
想要问清楚他话中的意思,待反应过来自己这般举动无异于送羊入虎口时,奚昊已经抽身不及,他不知道武飞云最近是怎么了,只要逮到机会,他都会这般放肆毫无顾忌的欺负自己,这感觉太反常,便仿佛他因害怕失去而肆意挥霍与自己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一般,偏执得让人害怕。
透不过气来了!奚昊开始挣扎,武飞云却根本不肯放开他,直到发觉他憋住呼吸便要晕厥,才松开他的唇,喘息着将额头抵在了他的额间。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奚昊,奚昊……”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奚昊的名字,武飞云竟突然间显得颓然起来,他知道这一去想要将缠绵在十方城中的消息瞒住奚昊已是不能,也知道如此一来奚昊必定会更加憎恶自己,可是,他却无法让自己放手,越是得不到,越是放不了。
奚昊无力的闭上了双眼,这种无法停止的折磨让他倦怠到麻木,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吸引着这人,也不知道他如此执着的想要得到自己的心又有何意义,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拉着这人一起死。
“走!”方文正紧了紧白少卿的手臂,将他狠狠一拉,离开了洞口。
白少卿脸色铁青的甩开了他的手,愤然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狠狠一掌击在了树干上。
“忍不了也得忍!”方文正岂会不知他心中感受,这一路上武飞云动辄便有如此行为,宗奚昊好歹也是威武侯府的大公子,白少卿既是那头的人,又怎会不愤慨其受武飞云欺辱,刚才那一幕强烈的冲击着他们的视线,奚昊那种拼命反抗却又无力反抗的模样让人看了当真难受,而他们现在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奚昊公子根本就是受其强迫,情爱一物发自内心,又怎可如此相逼!”
“可如今你我皆没有办法带着他走,所以就算忍不了也得忍下去,不能控制自己的心绪只会让事情变得无法收拾,白少卿,你可是要功亏于溃。”
双拳握得死死,白少卿紧咬牙关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将胸中的愤懑平复了下来。
“那夜闯入军营的人究竟是何人?不知他们是否也跟着一起来了。”
“那是虎贲。”
“虎贲?”白少卿的话让方文正诧异万分,虎贲军不是大郑皇宫秘设的军队吗?大郑的虎贲为何会来到大晋,还潜入军营中来寻找宗奚昊?
“说来话长,那人却是一直跟在一个人身边的,他既然出现了,便表示,那人便也不远了。”
“哦?说起来那夜倒是听他说到了公子与小侯爷,小侯爷我倒是能猜出是谁,只是那公子……”
“他?他……是个让人揣摩不透的人,一个有着神秘势力与无比智慧的人——公子无瑕。”
“无瑕,停下来歇一会儿。”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白炎回身去拉无瑕的手,将他搭下了马背来。天色已晚,天空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那道路久未有人走过,树木横生,令行走极其艰难,这一行两千多人磕磕撞撞走了几个时辰,实在已经人疲马惫,无法再支撑,当队伍行至一道山谷之时,白炎下令就地扎营,停了下来。
“手好冷,我让人生火去,你先别坐下来,等会我让弓和南宫去寻一处山洞,你身子不好,这雪地过夜实在不妥。”
“去吧,我没事。”幸得弦伊将一切都带齐,寒风凛冽吹过,便是身子强健的士兵们都有了不敌之势,更何况是自小便身子虚寒的无瑕,刚站定,弦伊便从行李中拿出了手炉,忙不迭的去寻火源。
这才走了一日便遇到了这般恶劣的天气,如果一直这样,恐怕来回十日的行程就会被耽搁下来,若是入了十方不见白山军,回转之后楼船又离岸而去的话,这两千人便会被困在此地,进退不能了。
无瑕低头沉凝着,却奈何大自然的力量非人力所能及,如今能期盼的便是尽快到达十方,找到白山的军队,然后带着大家一起撤离,从水路折返建州,可是,事情真的会那般顺利吗?
无瑕静静的看着忙碌扎营的将士们,又看向了人群中奔忙未停的那人,看着他带着倦意却努力挺直的背脊,喃喃低语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助你救出爹爹平安返回建州,若有人敢阻,我定取其性命绝不手软,我手中血债万千,不在乎,也不怕再添一笔!白炎,或许这已是无瑕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