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五奇怪的看着回城的队伍,怎么较之之前,人数似乎多了许多?
他有些疑惑的探头望着那列队伍,其中夹杂着许多受伤的马匹,看样子,竟似遇到了伏击……
这些刺客竟如此张狂,幸亏不是自己追出去。
何五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见慕枫打马经过,忙扬声道:“慕将军。”
慕枫带着几分不耐的看了看他,沉声道:“去回禀大人,刺客跑了,本将军中了伏击,现在要回营休整去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说完也不去理睬何五,带着那比之前多了近一倍的人马扬长而去,何五喉间喏喏,明明出去的队伍没这么长……
大雨依然滂沱,慕枫进了营帐,将手中衣衫放在了桌上,他看小侯爷身形健硕,遂拿了自己的衣服来给小侯爷换,入了门,正好看见那人裸露的后背,没被长发覆盖之处,竟横七竖八有着无数伤痕,慕枫见状一愣,道:“小侯爷当没随威武侯爷出过征,为何浑身如此多的伤痕,莫非真如传闻所说太过顽劣,竟都是与他人打架打得么?”
小侯爷闻言回身一笑,道:“倒没那么夸张。”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抚着那道已经愈合的伤口,道:“这一箭,拜武飞云所赐,若不是奚昊妙手,我孟白炎此刻,已经命落黄泉了。”
“便是去年皇上寿辰那夜的一役么?”
“你知道?”小侯爷有些吃惊,因为那一夜的一切都被禁口,外界的传闻十分多,可是真正知道真相的,却少之又少。
“莫将军有一次经过氿武,与慕枫喝酒之时,曾说起过此事,他没有过多提及,只是十分愤然武相一手遮天的行为,还说,小侯爷当时,失去了一切记忆。”
小侯爷走到桌旁,拿起衣衫穿上,道:“其实白炎至今也尚有很多事情未曾想起,但,却记起了此生最爱的一人,如此,白炎已经心满意足了。”
见他从脱下的衣衫中拿出一条红巾,细细展开,放在一旁晾干,慕枫一笑,走到一旁倒了杯水端起道:“看样子,这是你与那姑娘的定情之物了?能配上小侯爷这般英姿焕发的翩翩少年郎,那女子当是一绝代佳人了。”
小侯爷回身一挑眉头,朗声笑道:“若说容貌,这世上当真少人能及此人,不过,他却不是个女子。”
慕枫端起茶杯准备喝水,刚入了口,竟被那人那一句话惊得一呛,噗——的一声全都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抚着胸口,慕枫俯身趴在桌上咳了老半天,终憋出了一句话来:“难怪莫将军说你性子不羁,桀骜不驯,做事从不依常理,若是换了别人,喜爱之人竟是个男子,恐避于人前,耻于提及,偏你竟如此不忌。”
“情爱发自内心,喜欢就是喜欢,有何畏惧。”
“那,小侯爷心仪之人……”
“保密!”
慕枫摇头轻叹,然后忍不住大笑道:“有趣,有趣,难怪莫将军与你相交甚深,他本就是个孤傲性子,最看不得别人惺惺作态之貌,小侯爷这脾气倒是对极了他的胃口。”
“莫大哥为人坦荡荡,我孟白炎此生能有此知己,也是死而无憾。”
“倒又在这里攀了什么交情了——”来人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小侯爷的话,南宫热河一挑营帐走了进来,伸手整了整衣衫,对慕枫道:“慕将军这里可有伤药?没料到会遇到大雨,我带来的药都湿了水了。”
小侯爷知道他担心自己后背的伤口,不禁一扬手道:“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我又不是女儿家,没那么娇气。”
“你倒当我喜欢给你上药呢,临出门夫人叮嘱了,你那身子上刀痕箭伤已经密布,虽然不是女儿家,不怕这些,可也不能让那伤口沾了水,发了炎,要不到头来,受罪的还是我。”
小侯爷被南宫热河揪住坐在了凳上,慕枫从小柜拿出伤药,南宫热河不由分说,将那人身子一按,把刚穿好的衣服扒拉下来,拂开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接过伤药,道:“自小到大,你便也没几次让我省心的,我南宫热河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挨骂受罚,样样少不了我的一份,真是冤死我了。”
小侯爷趴着身子,任由他给自己在断弦谷留下的剑伤上好药,慕枫站在一旁,见小侯爷背后竟然有一道十分奇特的胎记,不禁走近细看了一下,南宫热河蓦然一惊,将小侯爷衣衫一拉,道:“好了好了,倒别再湿了水,省得又要麻烦我。”
小侯爷叹息着将衣衫拉起,笑道:“此人姓南宫,名热河,是我身边第一号遭人嫌,小时候与我一同做尽了坏事,总之,就是好事没他,坏事少不了他。”
“好意思,什么坏事不是你逼我一同去做的。”南宫热河很无辜的翻了翻白眼,然后问道:“如何,慕将军可有问清当日情况?”
小侯爷神色一凛,也收起了嬉笑之貌,起身望着慕枫。
慕枫点了点头,道:“我去问过了,当日武飞云从氿武出城,就在这外面不到二十里的地方遇上了那……”
“召唤弓!”小侯爷郑重的说出了弓的名字。
“之后,公主受伤被带回氿武,找了氿武最著名的大夫鹤白云,鹤大夫给她止了血,说,公主的刺伤太深,咱们这里的药物只怕是跟不上,且那样子,也不可能继续前去和亲,于是建议人马回东都,武飞云连夜带人离去,可是,他的一个手下,似乎是名叫方冲,留了下来,两天之后,方冲带着一队人也走了。”
“若回转,怎会留下方冲,当是弓受了伤,被留在了氿武,然后两日后被方冲带走,可知道方冲去了何处?”
“问了当时驻守的士兵,似乎不是往东都方向。”
“对了,咱们回到东都,根本没见到武飞云,可知他去了何处?”
南宫热河双眉一皱,道:“倒听说,他说自己护驾不利,甘愿受罚,向皇上请辞,回泾阳去了。”
小侯爷眉间了然,微微一笑,道:“他不是良心不安,他只是赶回泾阳去有事而已,可是,他为何会对弓这么感兴趣?甚至不惜捏造弓已死的假象,他究竟想从弓的身上挖掘什么秘密?”
“弓的性子咱们了解,他根本不会屈服于武飞云,但也正因如此,他还活着的可能性十分大,不过,肯定已经受尽折磨。”
“所以咱们要想办法潜入泾阳去。”
那话一出,帐内三人皆陷入了沉默。
泾阳是武相发家之地,前后多个郡县皆受其控制,要想从势力如此密集之处救出一个人来,难如登天。
“再难,都要将弓救出来!”
“此事,可要告知公子?”
“不要告诉他!”小侯爷出言止住了南宫热河的话,他深知如果无瑕知道弓出事,定会心急如焚,他此刻在云城处境已经十分微妙,且云城局势动荡不定,自己绝不能让他来涉险。
“可是公子他——”
小侯爷走到桌旁,细细摩挲着晾在桌面的红巾,垂眸道:“他,不能回来!”
他不能回来,若他再次出现在大晋,武氏父子又怎会善罢甘休,皇上呢,他是否还会放过让他寝食难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冷公子,他似乎与无瑕认识,可是,可能么?无瑕怎会与他有所交集?实在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回想那一晚,无瑕在他身边弹奏那一曲广陵散时,他明显的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压下去了,他似乎在维护无瑕,可是,为什么?!
“小侯爷,小侯爷?”南宫热河在身旁叫了几句,见那人竟兀自失了神,伸手将他一杵,道:“为何老是失神,可是又想起了什么?”
“无事。”小侯爷掩饰的笑了笑,回身对慕枫抱拳道:“看样子我们明日要直奔泾阳了,慕将军,谢谢你此次相助,白炎铭记于心。”
“小侯爷何须客气,但是你们此去泾阳,人数似乎少了点。”
“就这点人,我们都还需化整为零,武飞云并非泛泛之辈,人数太多,反而引起他的注意。”
“那好,慕枫也就不再坚持,不过,虽然泾阳是武相的地盘,却并不代表我们在泾阳便没了势力。”慕枫指着桌上放置的腰牌,道:“这腰牌小侯爷还是随身带着,泾阳西营的白少卿是曾经与慕枫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当年丰都之战,我们随着莫将军一同浴血沙场,在将军卸甲归田之后,分散各地,小侯爷只管带着这个,若遇困难便去找他,他定无推脱之理。”
小侯爷闻言轻叹一声道:“若莫大哥果真就此沉寂山林,咱们大晋,倒真失去了一得力支柱。”
“武相盘踞多年,势力庞大,要扳倒他亦非一朝一夕所能办到,但是,莫将军旧部分布各地,几年之间,势力皆已得到发展,朝中也尚有御史大夫苏品拓之类不与武相同流之人,且还有威武侯爷与赵括将军这样独撑一方的军队向着皇上,慕枫敢言,将咱们大晋李氏江山的皇权重新夺回皇上手中,绝非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好,待到那一日的到来,我孟白炎定与慕将军痛饮三百杯,以天为庐以地为席,无醉不归!”
“一言为定!”
那两人击掌为誓,狠狠一扣,年轻自信的脸庞带着微笑,点亮了整个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