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赟谦……你一直盯着我瞧什么。”
见那人儿自觉的转了称呼,郑赟谦满意的一笑,将凳上东西收拾干净,道:“你很少如此听我的话,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是像足了一只浑身尖刺的刺猬,总是毫不客气的反击我。”
“无瑕不记得了,我有那么恶劣么。”那人儿挑眉垂眸,然后拿起了枕边的那半本账本。
“这个便是你们来燕京的目的?”郑赟谦好奇的坐到了床头。
“可惜,只剩下半本,而且,皆已经模糊不清。”无瑕叹息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莫言以生命相托,无瑕竟无法完成他的托付,实在愧对于他。”
“没有什么,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了,这个不过是一本死物,没有这个,咱们还有其他方法扳倒安逸王爷。”
“咱们!”
“是!”郑赟谦点点头,道:“咱们!”
“你的意思是?”
“我不可能放弃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可是,我这个舅舅其野心之大,我想就算是父皇,都一清二楚,我与太子之争,无论最终谁能够成为上位者,掀起的风浪都不及改朝换代来的激烈,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与他是一致的。”
无瑕低头想了一会,突然抬眸望着那人道:“其实你心底,对那皇位并不是那般看重吧,你却为何如此坚持?”
郑赟谦明显一愣,继而掩饰的避开无瑕的目光,道:“天子之位,只要是有理想抱负的皇子,谁不看重,你为何会如此说。”
“你的烟雨湖,远离喧嚣,连个下人都没有,一个心中有野心的皇子,怎会如此心静如水。”
“你太看得起我了。”郑赟谦突然起身,道:“太晚了,你早点歇着,待身子好一些,再做打算。”
“赟谦——”
“怎么,想我留下来陪你?”那人突然一本正经的回过身来,无瑕一愣,然后见他眉角勾起的揶揄之色,当下脸色一红,随手拿了个软垫丢了过去。
“小心伤口。”
伤口牵动,令无瑕眉头一蹙,抬眼恨恨道:“你竟也如此戏弄于我,待太子伤势稳定,我们便走。”
郑赟谦将软垫放回床头,突然显出落寞之色,道:“当然,你终究还是要跟他走的。”
无瑕心头一紧,自从知道此人对自己的情愫之后,两人皆闭口不提,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回避便能解决的。
“我与太子6年的情义与纠缠,经历了太多的风雨波折,6年前我们是相互扶持,彼此依靠的契约双方,6年后,他为了我,差点丢掉了自己的性命,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一切,都已经不再是原来预想的那样,所有的这一切,无论是他,是我,是白炎,还是……你……都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现在好茫然,突然没有了方向感,我不知道自己一直坚持的是不是对的,复仇,牺牲更多的人,流更多的血,助太子登上郑的皇位,让他助我挥军伐晋,然后呢……然后……我的路又在哪里……我找不到方向了,找不到了……”那人儿喃喃低语着,单薄的身子因压抑的泪水而轻颤着,水墨一般的长发顺着低垂的头拂过脸颊,然后那纤长的十指紧紧捂住了眉头深锁的脸颊,黑发遮盖了一切。
“无瑕,无瑕哪!”郑赟谦叹息着伸出双手,抚过那顺滑如丝的发,让那人儿靠进了自己的怀中:“你心底的负重太多了,这么忍着,总有一天会将你自己压垮的。”
“可是我退不了了,我的身后是层层叠叠的枯骨,那么多条人命才换来了我姬无瑕的今天,我怎能后退,不能后退!就算前面是万丈悬崖,我都得跳下去!”
心痛!
这是人人敬畏的冷公子!他的冷酷无情,聪明睿智这么多年来众所皆知,可是,又有谁知道背地里的他竟是如此脆弱。
“抛开一切,走吧。”那人突然握住无瑕的双臂:“离开这一切,离开这些权势相争,什么都不再去管,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无瑕怔怔的望着面前那人,继而轻声道:“你若为郑赟谦,当可抛开一切,为自己活一回,而你若为燕王,却能抛开一切,丢下追随你多年的臣子吗?那些臣子中,或许是自己的父亲,或许是自己的孩子,在殿下你的权斗之中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你的存在,是他们苦苦支撑下去的动力,你能抛开一切,不顾他们而去吗?”苦涩的笑容浮现在脸上,无瑕摇摇头道:“不,你不能,所以,我也不能!”
“如果是他,你会跟他走吗?”
“他?!”似乎没明白那话,无瑕抬头望着郑赟谦,重复道。
“孟白炎!藏在你心底深处的那个人。如果有一天,他抛开一切要你跟他离开,你会走吗?”
无瑕脸色一瞬煞白,他低下头,道:“他……已经不再记得无瑕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忘却了,没有了对无瑕的记忆,也没有了对无瑕的情爱……”双眼因那低语而迷离起来,无瑕兀自沉思了半晌,道:“我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情形,满脸络腮胡,脸上胡乱贴着刀疤,十分笨拙的伪装。无瑕当时的身份是冷香楼中卖艺的姑娘,所以,当时的他,并不知道我身为男儿,他为了我打抱不平,却又阻挡我离去的脚步,当他第一次看见我的容貌时,傻傻的站在那七重轻纱之后,我与他擦肩而过,曾以为,他不过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却没想到,竟有之后那无尽的纠缠……”
郑赟谦没有说话,无瑕眼中漾起的那份柔情,让人看了心头不由自主的对他所回忆的那人产生嫉妒。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男子?”
“他,只是一个顽劣的坏小子,放/荡不羁,桀骜不驯,他的爱意从不掩饰,但是,却又为了无瑕而深埋。他说,如果有一天,无瑕敢认了这份情,他便敢让天下人都知道,白炎为无瑕,纵倾尽天下,也在所不惜。此话言犹在耳,无瑕却已经是他生命中的一个陌生人……这种感觉,让人无法承受……”无瑕深吸了一口气,再也无法说下去,身子轻轻躺下,却因肩头的伤无法平躺,只好侧着身子,望着枕边的那支玉簪发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人在他的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替!感情果然是不可理喻的东西。郑赟谦勾起一抹苦笑,将被子轻轻掖好,返身出了门去。
萧君莫懒懒的躺在马车内,颠簸带来的不适令他双眉深锁。
车帘一挑,玄夜探身低低道:“血鹰来消息了,太子与无瑕公子被燕王所救,现在正在燕京,两人都没死。”
萧君莫扬扬手指,车帘放下了。
没死!好,很好!
姬无瑕!
手指翻过身旁那半本账本,萧君莫冷冷一笑。
天不亡我!此账本分成两份,被雨雪所浸,皆已经模糊不清,就算能得到几个名字,又能奈我何。姬无瑕,你等着,我萧君莫要到手的东西,便一定会不惜一切手段夺取,就算得不到你的人,我也要毁掉你,让任何人,都无法拥有你!
“玄夜——从寻城入云城,咱们不回淮安,直接进京都。”
“王爷!”玄夜一惊,挑起车帘道:“太子与那无瑕公子定不日便回云城,咱们现在去,是否太过冒险。”
“他们现在没了证据,跌下山崖也并非本王动手,便是见了本王,也焉能奈我何!本王便要看看,他们还能怎样。”语气一顿,萧君莫不再多言,颀长的身子懒懒靠在软垫之中,低头看了看胳膊上的伤,然后冷声道:“云城的眼线说,郑渊主突然修书要与大晋交好,大晋派了成乐的小侯爷来出使大郑,咱们去瞧瞧,看看其中可有何玄机。”
车帘再次放下,玄夜在外扬声道:“所有人,从寻城上去云城的官道,咱们直奔京都!”
萧君莫推开车窗,望着窗外渐渐盎然的春意,眼底掠过了一丝阴冷。无瑕,本王期待着与你的再一次相逢,这一次,我绝不会手软!
无瑕低头看着手中账本,虽然已经模糊不清,但是隐约中仍然能够寻出一丝丝痕迹。
“吴汉云……楚……楚中河……”那账本中提到过的名字,在笔下渐渐多起来。
“娘亲……娘亲……不要——不要杀她——娘亲——”
被突如其来的叫声惊得一抬眸,无瑕放下手中之笔奔到了床前。
“太子?太子!澈轩——澈轩——”无瑕呼唤着那陷在沉睡中的人,见他额间全是冷汗,口中还在喃喃低语着,忙伸手去摇了摇他的身子。
那人倒吸了一口气,骤然睁开了双眼。
“我怎么了!”
“似乎是做了噩梦,怎么了?”无瑕伸手拭去那额间冷汗,拿过软垫让郑澈轩靠好,又返身去倒了一杯水给他喝下。
郑澈轩定了定神,见只有无瑕在房中,忙道:“你怎么不去休息,你的身子不好,肩头的伤又没复原,让京天或者鬼翼守着我就行,你快去歇着。”
“躺不下去。”无瑕摇了摇头,回头望向桌面,道:“我在看看那账本中可否还有能用的信息,已经发现了一些相关的人,可能会给我们一些提示。”
“无瑕,你不需要如此辛苦,这些,本该让我去做的。”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尽快的恢复身子,我们才能赶回云城去。对了,明日我会回蒲州一趟,既然莫言将莫家如此大的产业交到了无瑕手中,我除了要给他一个风光体面的葬礼之外,还要安顿他名下店铺的所有生意,所以,会离开几日,你等我!”
你等我!只这么轻轻的三个字,却让那人心底涌起了莫名的感动。
“无瑕,你能回到我身边,真好!”
唉,柒柒本来想由此章冲到60W字的门槛,结果感冒药吃下去,困得快趴在键盘上睡着了,大家晚安,明天见!好吧,我是晚上码的,(ˇ?ˇ)所以,安了各位~
明日预告:技压群雄:无瑕眉头一挑,双眸一抬,那浑身突然散发出一种寒意,那本欲动手去拉他的人竟生生住了脚步。
“我叫姬无瑕,从今天开始,便是你们的新主子。”大指竖起,将指间的玉扳指亮在众人面前,无瑕缓缓道:“莫二公子将这扳指托付于我,便是将莫家硕大的家业和诸位今后的生存一并托付与了无瑕,还希望从今开始,咱们能够一同合作,将莫家产业继续发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