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完全愣住了神,任他如何去想,都没想到此时此刻,这般情形之下,明威居然会做出这种行为,两人被困在夹缝中无法动弹,呼吸纠缠着呼吸,那种热度瞬间燃烧了一切。
并非霸道的索取,却带着热切,炙热得令人窒息。无瑕终于回过了神来,头向后一仰,避开了明威的双唇,然后将头侧向一旁,睁着双眼望着墙内深幽的夜色发呆。明威的头脑一瞬间清醒过来,依然低着头,却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愣愣的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自己这是怎么了?!
该死!
喉结轻滑,明威眉头一皱,狠狠闭了闭双眼,然后俯在无瑕耳畔轻声道:“对不起,无瑕,对不起。”
无瑕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回答。说自己恨他?恨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是恨他如此不顾一切的跟随?
心头漾起了一丝苦涩,无瑕的眸中透出了一抹无奈与痛楚。
为何自己总是陷入这种情感之中,便若一个深深的漩涡,不停的将身边的人拉入深渊,挣扎不出,让自己痛苦,也让他们痛苦。
因为方才的一切,两人的身子贴得更紧,明威激烈的心跳撞击着无瑕的胸口,一声一声似回荡耳边,令他有些恍惚。
万不能再让此人呆在自己身边了,否则有一天,他定会为自己丢了性命!
“梁大人。”
远远的传来了周复的声音,然后几道脚步急促而入,门一声轻响,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无瑕轻轻吐了口气,有些不自在的回过了头,轻声道:“咱们出去吧。”
出了夹缝,那两道身影一跃而起,若飞雪落地,悄无声息,顷刻间便到了屋后,贴着窗棂静静站立。
“果真是冷公子其人吗?”屋内一个略显厚重的声音响起,想来便是周复所称的梁大人了。
“的确是他本人。”周复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丝后怕,又夹杂着一种兴奋。
“他们只有三个人?”
“我已经派人方圆十里地搜索过了,没有其他人跟随,只三人,一个是他常年带在身边的丫头,另一个倒是不认识,听他叫其明威。”
听到此处,无瑕不禁冷笑了一声。
几年未见,周复此人倒长进不少,只可惜,小聪明没有用到点子上。
指尖伸出,轻轻挑起窗棂一角,烛光宣泄,无瑕顿时看清了屋内的一切。
“他现在人在何处?”梁周仁来回踱了几步,负于身后的双手握得紧紧,带着一丝轻微的颤动。
冷公子!冷公子!
如今这大晋上下多少暗藏势力想要得到此人,相国大人说过,若有人活捉了此人,当能荣华富贵,平步青云,现在这么一个大好时机便摆在自己眼前,怎能让人不兴奋。
“他可有对你起疑?”
周复嚅喏了一下,抓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才道:“我十分小心,应当未曾露出蛛丝马迹,若非如此,他便不会毫无防备的喝下我呈上的酒了。”
“你在酒里动了手脚?”梁周仁霍然回身追问道。
“你当他是何人,梁大人,我若在酒里动了手脚,只怕早已经身首异处,死无全尸了!他只是不善饮酒罢了,方才喝了一杯便已经醉意朦朦,这会子恐怕还在房间里睡着呢,你可别小瞧了他,就算只他一人,想要生擒于他,咱们也当有万全之策,否则只要他一脱身,但凭咱们这任何人,都根本无法追上他的脚步。”
“哦?”梁周仁有些不信的扬了扬眉头,带着一丝不屑道:“倒是听说过冷公子轻功天下第一,少人能及,可传闻毕竟是传闻,不可尽信。”
“那是你没见过他的身手,你若见过,便不会这般大意了。”虽然背叛了那人,听梁周仁言语间对无瑕颇为不敬,周复依然不由自主的起了反感,这梁周仁是相国府派来之人,来此处本是要捉拿前来葛家铺子联络之人的,却没想,竟来了大主子!
“你想怎么做?”梁周仁不置可否,走到桌旁坐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等待着周复的回答。
“咱们若要擒他,定要出其不意,今夜无事,他们明日或许会松懈分毫,这山庄内有密道,里面存放着账目等重要东西,他明日定会要看,待他进入密道之后,我会想办法用机关将他们分散,只要能将他关入密室,任他功夫再高,都无法穿墙而出!到那时,想怎么做,还不是看咱们的了。”周复说完笑了起来,无瑕站在窗外,看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冷彻心扉。
这便是曾经让自己赋予信任的人,如今,不但他背叛了自己,还连带他手下所有人都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不是我姬无瑕狠心,而是,非如此不可!
叹息声轻不可闻,明威站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无瑕,看着他眉目间的痛惜,心底被深深触动。
他每下一个重大决定之前,是否都如这般痛苦与无奈呢,这些人曾经是他的手下,有些或许还与他一同出生入死过,而如今,他却要亲手了结这些人的生命,当那鲜血溅染的一刹那,他的心定也是疼痛着的吧。
手指伸出,想要碰触那人的肩头,发觉他似不经意的微微一闪,明威霎时僵在了原地。
自己被他讨厌了吗?
是,自己方才那样对待他,被他讨厌也是应该的。
“走吧。”无瑕转身而去,只留给了明威一个单薄的背影,明威则在原地顿了片刻,才一个轻点跃上屋背,随之离去。
“公子去了何处!”回到房间,弦伊满脸焦急的迎了上来,一见无瑕身上披着的衣衫不禁便是一愣,明威跟着无瑕进了屋,无瑕将衣衫脱下,却只放到弦伊手中,然后一声不吭的坐到了桌旁。
弦伊莫名不解,回身将衣衫塞入明威手中,然后到了桌旁一摸无瑕双手,心头一惊,忙不迭的返身去床头拿了披风过来将他一裹,道:“我的好公子,这身子才好了一些,又这么折腾,可怎么受得了。”
无瑕垂着眼眸坐了一会儿后突然抬头,没有望向明威,却明明白白的是对他说道:“你走吧。”
明威站在原地,被那三个字打得身子一晃,一会儿后,才轻声道:“确定你安全后,我便走!”
弦伊看了看无瑕,又看了看明威,实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竟会让他二人突然间这般疏离,还有,他们刚才去了何处?脑中所想,口中便问道:“公子去了何处?为何会与明威大哥一同回来?”
脑中突然闪过那人俯身吻住自己的片段,无瑕耳根一热,低喝道:“不用多问,都回去休息了,明日还有事应付。”
“哦。”弦伊有些不甘的应了一声,到了他身边,道:“我伺候公子歇息吧。”
无瑕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去了床边,明威这才动了动身子,有些失神的转身离去。
因知道无瑕不喜人吵闹,更是为免被他怀疑,周复下令任何人不许靠近这院子,如此一来,倒方便了他们说话。待明威出门,无瑕叫住了弦伊,道:“明日我去查账目,你不用跟在我身边,这山庄中的地牢你可还记得,我跟周复离开后,你去那瞧瞧,若是葛当家的在那处,便将人救出来。”
“地牢的位置还记得,只怕守卫森严——”
“他们明日的目标是我,我会将人引开,你只管去救人,自己小心便是。”
“好!”弦伊应着出了门去,无瑕这才身子一歪,靠着软枕,却半天无法入眠。
不知弓到了没有,看样子这马场内外除了周复的人,还有相国府派来的官兵,自己只三人,力量悬殊,所谓擒贼先擒王,他们要抓的是自己,那么,自己便需先一步掌控那梁大人才行。
身子一侧,望见了枕边的玉簪,无瑕不禁伸手将之抓过,指腹轻轻摩挲过那翡绿的琉璃,口中喃喃道:“白炎,无瑕终还是挣不开这命运,你我的道路似乎越离越远了,白炎,我们还能回头吗?能吗……”
夜寂静无声,黝黑的巷子里立着两道黑影,声音在簌簌雪落声中细不可闻。
片刻之后,一人将手中信函交到另一人手上,那接信者十分恭敬的单膝跪地行了一礼,然后返身极速离去。
墨渊静静站立在雪中,脸上带着一丝难明的神色,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皇上,政王的最终目的臣已经摸清了,他要的是这大晋皇宫中的一副藏宝图,听说这图牵扯到前朝一批难以计数的宝藏,而他若得手,臣定尽全力将之夺过带回云城,由此,臣便可功德圆满,也终于能够回家了!
回家!
那偌大的云城,还有自己的家吗?
眼中突然便涌起了泪花,墨渊仰起头,不让泪水落下。
父母已经不在,而弟弟无风呢,是否还一切安好!脑海中的他依然还是当年稚嫩模样,如今的他已经二十有余了,多年未见,他还会记得自己吗!
“这么晚,你去了何处?”
黑暗中一道人影倚栏而坐,抬头望着那飞絮漫天的天空,轻声问道。
“你怎么还没睡。”墨渊走到栏边,看了看邱壑,然后一转身,坐到了他的对面。
“睡不着,你呢。”
“我也睡不着。”墨渊将身子一靠,隐入了黑暗之中。
他发现了什么?如此深夜等在门外,可是对自己有所怀疑了?莫非是自己将腰牌塞入那苏怡手中,被他察觉了?
“墨渊,你可有事瞒着我?”邱壑依然抬头看着天空,口中却幽幽的道出了一句话来,墨渊心头猛的一跳,脸上神色微变,然只一瞬便恢复如常,回过头,笑着给了邱壑一拳:“你今日怎么这般婆婆妈妈的,有什么话便直说。”
邱壑收回眼神,望了墨渊一眼,突然唇角一扬,笑了:“没什么,突然想到咱们很久没痛快的醉过一场了。”
“算了,就你那酒量,充其量也就跟他们斗一斗,跟我,只怕会醉死你。”
“人生如梦,能够醉一场,也是一大快事!”
那两人便那般对视而笑,许久,却又突然沉默了下来。
邱壑伸手去接雪花,收回时掌心却只留下一抹水痕,他望着手心,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将之紧握。
墨渊,定不是我想的那样的对吗?多年来出生入死的兄弟,我邱壑当真不想是那样的!你定不会背叛王爷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