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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请留步——”弦伊急急跟在身后,却被德雅手肘一撞,正撞在她的旧伤之上,顿时疼得脸色发白,郑婼歆一步不停的到了无瑕房门外,两个随侍的宫女见状忙跪在地面道:“寇大夫在给公子诊脉,公主殿下请留步。”
“闪开——”郑婼歆抬脚踹倒了一个宫女,双手用力将门推开,入了门去。
无瑕趴在桌旁,衣衫半褪,寇云正在给他后背的旧疾抹药,骤然间见郑婼歆入门,心头一惊,帮无瑕将衣衫拉起,回身跪下道:“给公主请安!”
郑婼歆冷冷一笑,道:“寇御医好生兴致啊,关门闭户,跟这人在房内做什么呢?”
寇云听她言语之间暗藏讥讽,夹带辱意,忙拱手道:“公子身有旧疾,皇上说,让臣细细调理,刚才因在给公子身后的伤痕上药,怕吹了风,受了凉,是以才关了门,望公主明鉴。”
无瑕低头将衣衫系好,回身瞥了郑婼歆一眼,知道她故意来找茬,也不还击,只伸手理了理长发,道:“弦伊,过来将我把头发梳好。”
弦伊正捂着胸口,进了门后,无瑕见她脸色不好,眉头一蹙,道:“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无妨。”弦伊吸了口气,胸口的伤已经愈合,只是被撞到之后还是牵扯疼痛,她不想让那人抓了把柄再起事端,是以没有告诉无瑕,只走到他身后拿起木梳细细梳理那散落的长发。
郑婼歆见那二人竟无视自己,心底更是愤然,走到桌旁将桌上铜镜狠狠扣下,口中丝毫不绕:“一个男子,竟整日里狐媚一般,你倒是想迷了皇帝哥哥的心,让他为你冒天下之大不韪,莫非还想如女子一般入主中宫,以男子之身,魅惑君王,霸占凤位么?”
身子霍然而起,无瑕的眼中透着彻骨寒意,高出郑婼歆许多的身子慢慢俯下,凑到了她的面前,一字一句道:“趁我还能忍住对你的怒火,出了这长亭苑,回到你自己的宫中去。郑婼歆你给我听好了,此话我只说一遍,我姬无瑕不是女子,也不是靠其他男人才能生存的平庸之辈,我之所得到皇上如此重视,不是因为我的容貌,也不是我用了手段去魅惑他,他现在给予我的一切,都是我凭本事赢来的,无论是他的信任,他的尊重,甚至是他对我的情感!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你与皇后多次陷害于我,当真我便拿你们没办法了吗?你们可曾知道我在萧君莫手中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你们又可曾尝过!我告诉你,人若一再欺我犯我,在我忍无可忍之时,那还击必是毫不留情,我姬无瑕手中血债累累,不在乎再多上几条人命!你若不信……”话语顿住,无瑕的身子依然在靠近,郑婼歆被他那模样吓到,身子踉跄而退,无瑕却突然扬眉笑了,那明艳的眉目间却透着一股子狠劲,口中轻轻道:“尽可以放马过来试试!”
“公主……”德雅在身后将郑婼歆一扶,郑婼歆脸色煞白,身子轻颤,扬手指着无瑕道:“你敢威胁本宫。”
“摆明了!”无瑕口吐三个字后,不再理睬郑婼歆,返身坐下,垂下眼眸连看都不再去看那人。郑婼歆又气又怕,更是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面,一股子怒火无处发泄,见身后木架上放着一个长颈花瓶,想也不想,拿起花瓶就冲着无瑕砸去。
眼前白影一闪,那花瓶砸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摔下地面,郑婼歆却发出一声尖叫伸手抓住了扼在喉间的手臂。
无瑕眼中冷意斐然,花瓶砸来的那一瞬他闪身避开,然后直袭而上,扣住郑婼歆的咽喉将她抵在了墙壁上。
“公子切勿动手!”寇云吓得大叫,无瑕冷冷一笑,道:“我说过,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便不会动手,你若再敢惹我,下次便不会如此简单。”说完将手一放,郑婼歆被那一掐吓得双眼落泪,喉间骤然间被扣,气息阻塞,此刻重新获得自由,忙捂住脖子拼命呼吸,德雅伸手扶住郑婼歆,也是浑身瑟瑟,吓得站不住脚。
“弦伊,送公主出去。”无瑕垂下眼眸淡淡道:“公主日后若闷得慌,最好还是不要来这长亭苑撒泼,我冷公子手下,皆不是吃素的!”
寇云站在一旁直拿了袖子去抹冷汗,待到德雅扶着已经身子发软的郑婼歆离去,他才舒了一口气,对着无瑕喏诺道:“公子何必如此生气,这云裳公主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她是皇上的亲妹妹,大郑的公主,脾气难免骄横——”
“寇大夫……”无瑕有些疲倦的打断了寇云的话,指尖抚在桌面的铜镜边缘,那思绪一下子不知飘到了何处。寇云在一旁看他又回复到了往日的轻淡之容,似乎刚才那杀气凌厉者根本不是此人一般,不禁心底暗叹,轻吁了一声。
他是这般不入浮世的,却偏偏无法抽身事外,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纵然他不争,却也逃不开纷争纠缠,当真是心若明镜,却惹尽了尘埃!
“皇上!”
门口传来跪拜声,寇云急急转了身,无瑕却突然闪身入了套阁的房间之内。
郑澈轩进了门,正看见那人儿离去的背影,心头奇怪他为何避开自己,正待开口问寇云,无瑕已把房门关上,在门内低低道:“无瑕乏了,要休息了,皇上请回。”
郑澈轩看了寇云一眼,脚步一动,房内又是一声轻语,却带着一种明显的抗拒:“皇上请回,无瑕要休息了。”
郑澈轩不明所以,走到套阁的门边,双手轻触在门上,柔声问道:“出了何事?无瑕,你为何要避我?”
无瑕将后背抵在门上,低下头,道:“无瑕倦怠,不能陪皇上说话,皇上请回吧。”
难言的沉默让那二人久久站立,许久,抚在门上的双手终收回,郑澈轩轻声道:“那好,你休息,本来今日西北传来战报,我特意来说给你听,既然你倦怠,便明日再说。”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正当郑澈轩转身欲离去之时,门一声轻响打开了。
郑澈轩眉间一悦,见无瑕神色淡然的出了门来,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寇云,寇云却躬身一揖,道:“臣告退。”
看那人匆忙离去,郑澈轩知道其中必有玄机,却怕问起,再惹无瑕烦心,于是与他到了桌旁坐下,道:“京天传回的消息,韩国的政王刘劭康在朝中动用势力牵制了韩军的后援,鬼影将军柳洛冷于不久前重出朝堂,旧时部属皆归于政王麾下,此刻韩国也形成了暗潮汹涌之势,韩高主根本对政事一窍不通,郝连弘在郑的境内呆不了多久,依我看,韩不久之后必会内乱,到时候定是自顾不暇,只要他们的军队一撤出去,萧君莫孤掌难鸣,末日不久矣。”
“好!”无瑕口吐一个好字,眼中泛着寒意,慢慢道:“他能苟延残喘到今时今日已经是苍天无眼,我只恨不能亲手手刃此人,将他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一刀一刀的还回去!”
看无瑕放在桌上的双手微微颤动,郑澈轩知道他心中愤恨那人,又想到他被那人掳去的那段日子,当真不知是受到了何等屈辱,竟被那人逼迫到割腕自尽,顿时心中疼惜,伸手握住了无瑕的双手,道:“不要再去回想那一切,无瑕,如今我既已登基,你便安心静养,待身子好了之后,再将手中生意发展起来,有事做,才不会胡思乱想,心底不安。”
无瑕听他话中有话,知道他疑心自己故意避他,是以将手轻轻抽回,起身道:“皇上当知我为何避你,如今你是一国之君,言行举止都当做百官表率,行事不妥便会惹人诟语,朝堂之上众多老臣之中,当初有许多是支持赟谦之人,虽然他……他人已不在,皇上却更要端正己身,证明给那些老臣看,你有能力,有德行来担起这大郑天下,而不是为了无瑕一人,失了群臣之心。”
“我知道!可是,我却做不到!无瑕——”无瑕脚步一退,郑澈轩伸手抓了个空,失落的看着那人儿,喃喃道:“我以为得了这大郑天下,便能给你一切,可是现在我却连让你留在身边都如此困难,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无瑕——”
无瑕脚步又是一退,身子到了门边,弦伊本站在院中,见屋内两人情形不对,忙上了台阶大声道:“公子,药好了,是现在端上来么?”
无瑕回身看了看她,道:“端上来吧。”说完又对郑澈轩道:“皇上还是回去吧,便要天黑了,如此闷热,可能一会儿会下雨,仔细淋湿了身子,染了寒,皇上如今身系江山社稷,万万不可大意。”那话说得委婉,却意境明晰,郑澈轩心底长叹,走到无瑕身旁,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眉间深锁,抬步出了门去。
无瑕双眼轻闭,久久站在门边,弦伊端着药碗进了门,见他一脸落寞,不禁心底难过,放下碗走到他身边道:“公子喝了药吧,早些养好了身子,才好早做打算。”
无瑕点点头,到了桌旁将药端起一仰而尽,那苦涩绕在舌间,令他胃内翻腾,几欲呕吐,捂住嘴忍得难耐,弦伊见状忙伸手帮他抚背,又去拿了糕点过来给他甜口,叹道:“公子这次伤了身,损了元气,恢复得愈发慢了。本该静养的,这性子却较从前暴躁了许多,弦伊知道公子心中难受,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性格改变在所难免,若有可能,弦伊倒希望公子如缠绵公子所说,抛开一切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弦伊知道公子放不下,如今皇上这般纠缠,公主又咄咄逼人,咱们势力受损非一朝一夕便能恢复,公子压力可想而知,弦伊只希望公子能够让咱们大家也分担一二,不要什么事都藏在心底,你越是隐忍,咱们便越是心疼。”
“丫头,大事未了,公子怎会倒下,别胡思乱想,去准备晚膳吧,闹了这么会儿,倒是有些饿了。”
“好!”见无瑕那般说法,弦伊松了口气,转身出了门去,待她走远,无瑕才慢慢走到套阁之内,将门关上,身子抵着门框慢慢滑落,双手抱住膝盖,将头埋在臂间,无声的落下泪来。
撑不下去了!
越来越沉重的胆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白炎,无瑕好想离开这一切,想要安心入眠而不惊醒,想要不必时时提醒自己身上负着多少血债,重压着多少条人命。无瑕才十九岁,这负重太过,已经让我不堪承受!
白炎,为何你不在无瑕身边!无瑕想你你可知道!
白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