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陈酿的酒,埋得越深、越久,便越刻骨铭心,曾经在心底一次次的想过,如果有一天,那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会用怎样的一份热忱去回应他,而当这一切到来之时,自己才知道,原来那一切远远不够,因为那情愫已经生根扎地,若藤蔓一般蔓延盘踞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想要占据他的一切,同样,也想给予他所有的一切!
楼道内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被风吹得跳动不已的烛光将那两帮人马的影子拉扯得混乱无比,没有人大声喧哗,然刀光剑影之间任何人都毫不含糊,身影上下翻飞,从楼道到阶梯,直至大堂,打成了一片!
“呜呜呜,掌柜的——掌柜的——”
闻声爬起的小二哥可并无那般定力,被那混乱的场面吓傻在了原地,然后竟放声哭喊,于安慌忙奔出一看,顿时叫苦不迭起来。
就说要出事,可这究竟是怎么打起来的呀!
“秦爷秦爷——”唤了几声,却只换回了桌椅的碎裂声,于安惊得浑身发颤,见曾福出来,忙一把将他抓住往后一拉,道:“掌柜的小心。”
曾福急得直跺脚,回身便叫道:“掌灯掌灯!”
四角的灯火一亮,那打成一片的两方人马便骤然间一退,分列在了两头。
屋内寂静得落针可闻,曾福使劲的咽了口口水,斗着胆子在于安的搀扶下迈出了两步,然后颤悠悠的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调停,却不料还未开口,便见那两边队列中的几人向前一奔,他顿时双腿一软,抱头蹲在地上大叫道:“别打了,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哈哈哈——”
突然传来的爆笑声让曾福与于安面面相觑,两人互望了一眼,试探着放下手,抬起了头去。
这算个什么情形?他们……
“我说对方功夫为何如此好,你们两死小子!”砰砰两拳击在了南宫热河与白泽的胸口,弓哈哈大笑着与两人双手一扣,而站在他身后的云岚与鬼翼顿时也无奈的摇了摇头,向后一扬手,道:“散了,竟撞在一处去了。”
弦伊站在一旁,看着那笑成一团的众人,突然伸手一指楼上,道:“那公子房间那人是……臭无赖!黑灯瞎火的他想做什么!”话一说完她转身便往了楼上去,岂料刚走了两步,便被南宫热河一个探身抓住了。
“弦伊……”却只说了两个字便顿住了话语,因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让人不知所措,南宫热河抓着弦伊的手腕将她拉在了原地,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问,可是,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这里是什么地方,公子为何会带人出现在此处?还有,方才听得有怒喝之声,大家皆闻声而动,入了小侯爷房间却不见有人,刚过了一道门,便见黑灯瞎火之中又来了一队人,全都聚集在了那楼道之中,且竟都是奔了那声音发出的门而去,大家怕对方对小侯爷不利,这才动了手,不料对方身手十分了得,纠缠了一会儿,才打了开来。
“弦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声音,南宫热河回头一看,见一男子站在不远处,对着弦伊扬头轻唤,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竟让他看得心头一堵,那抓住弦伊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丫头,既然里面的是小侯爷,咱们便安心在下面呆着,他自然会照顾公子。”弓见南宫热河面色难看,不禁心头轻叹,及时站出来解了围。
秦篪看大家居然都是认识的,也松了口气,走过去将那曾福一扶,道:“惊扰了曾掌柜,实在是抱歉,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曾福听了他那话浑身一松,然后在他与于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哭丧着脸看着那一地狼藉,有气无力的对着自己的伙计们扬了扬手,道:“还不过来收拾。”
伙计们全都围过来收拾东西,御林军与影刺也自觉的加入了收拾残局的行列,那为首的几人却笑着往桌旁一坐,互相看了一看,禁不住感慨万千。
“鬼兄,咱们也好久不见了。”白泽与鬼翼打了招呼,然后又看向了他身旁那人。
云岚对着众人抱了抱拳,想要寒暄几句,却因自己身份比鬼翼更为尴尬,且主子是谁大家皆心知肚明,自己以大郑虎贲首领的身份跟随在公子身边,其意已经昭然若揭,于这些人来说,他们能不敌对自己都已经算是友善的了。
想到这,他不禁不由自主的往上看了一眼。
若知道自己也来了,那人,会是个怎样的态度呢……
南宫热河坐在桌旁,却一颗心早已不在了身上。
弦伊在听了弓的话后倒是安静了下来,却老远的坐在一旁,而她的旁边,便坐着于程颢。
于程颢的心情也十分复杂,从方才的情形来看,他已经知道了这队人马是谁,南宫热河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拉住了弦伊的手,他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此刻见他更是不时的拿眼去瞧弦伊,于程颢的心里当真是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虽然知道自己跟来必定会出现这种情形,可是,想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己心爱的女子被另一个男子拉扯,便是再如何大度,都依然抑制不住那酸楚之意。
弦伊却只是低着头,无意识的摆弄着手指,看似波澜不惊,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中究竟震惊到了何种地步。
毫无预警!
便那么一刹那间,那熟悉的人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在跟着公子前来的路上,自己也曾想过,若是再见了他,自己会是怎样的反应,有着怎样的心情,是否会跟以前一样与他作对,是否还能坦然的站在他的面前,对他冷眼以对,置之不理,可是,当真正见到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自己竟抑制不住的想要落泪,只是为了这几乎便要错过的重逢,感谢上苍冥冥之中的注定!
自己……是真的爱上了他了吗……
“别动。”
声音很轻,在黑暗之中竟显得有些飘渺,怀中那人紧拥的双手未曾松开分毫,反而愈发的用力起来。白炎仰着头,下颌轻轻的磕在无瑕的头顶,听着他那毋庸置疑的话语,因无法相信这发生的一切而迷茫了起来。
当黑暗之中的那道金丝绞来之时,他只是凭着直觉躲了过去,然后他动手制住那发动攻击之人,他知道自己定是进错了房间了,所以他想要解释,可就在那一瞬,他听到了黑暗之中的那个声音。
那是无瑕的声音,纵然很短很急,且透着怒意,可他就是认准了,那便是无瑕的声音!那火热的身子被他压在身下,熟悉的冷香扑入了鼻间,他却就那般楞了神。
是自己在做梦吗?
无瑕怎会出现在这里……
这定是一个梦……可是,为何这感觉如此真实?
想要求证一切,想要知道这是否是真真切切的无瑕,所以……他慢慢的俯下了身子,吻上了那人的双唇。
那是宣泄的洪流,一旦崩塌,便万劫不复。
那是无瑕,他的唇,他的气息,他的一切!是他,是他!
吻便若燃烧的火焰,焚烧了一切,让人沉沦,不顾一切!
门外打了起来,可是,无瑕的双手抱得那么紧,他似乎在害怕这一切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所以他死不松手,无论怎样都不肯松开双手。
泪水顺着眼角落下,灼烧了胸口,那怀中之人的紧拥如此难能可贵,那一刻,就算剑在眉间,都已无法让自己离他而去。
“无瑕……无瑕……无瑕!”
无瑕没有回答,却用无尽的拥抱回应了他。
白炎,无瑕来了,无瑕找到你了,无瑕就在这里,在你的身边,在你的怀里!
“你生病了!”终于发觉了不对,白炎骤然间惊醒了过来。无瑕的身子好烫,难怪他没有发觉自己靠近了他,他在发热,是因为天气太冷,犯了寒症了吗?
不是!那单薄的衣衫之下竟绑着厚厚的绷带!
“你受伤了?伤哪了?赶紧让我瞧瞧!”白炎说完伸手拉开无瑕,却在下床之时被无瑕那带着惊慌的一握拉住了脚步。
他在发抖,他竟在发抖,这世上能让冷公子感到害怕的事情又能有多少,他竟因自己的离去而发抖。
牙关狠狠一咬,白炎抑制住眼中的泪水,回身握住了无瑕的双手,探过身去,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道:“我不走,我让弦伊上来,你在发热,要吃药才行,然后我会去点灯,看看你的伤口,好不好。”
便像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此刻的无瑕竟脆弱得如易碎的娃娃,让人心疼得受不住,白炎将额头轻轻抵在了他的额间,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水,然后用鼻尖蹭着他的鼻尖,笑道:“我掌了灯瞧瞧你是不是跟那脏兮兮的小猫一样了,若果真如此,倒可以养着去抓老鼠了。”那玩语放在平常早就被那人反驳回去了,然此刻他却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身子,然后紧抓的双手终于慢慢松开了。
白炎抚了抚他的脸,返身到了门边唤了弦伊,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那门外竟噼里啪啦来了一堆人。
“弦伊一人进来。”白炎接过弦伊手中的烛火,然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房内烛火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无瑕坐在床中,被那亮光刺得闭上了双眼,弦伊回身一看他绯红的双颊,惊得一呼,道:“又发热了么,我就说了晚上离不了人,公子等着,我去拿了药丸来。”
白炎将烛火全都点亮,见弦伊往外奔,忙将手一扬,准备问及无瑕伤势,却在抬手的瞬间一愣,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然后急切的回头对着无瑕道:“伤口在哪?!”
眼见他掌心一片血红,无瑕将身子一退,虚弱的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白炎紧抿了双唇,奔到床边将他一拉,在他扑入怀中的一刹那,看见了那肩头被鲜血染红的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