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之时,无瑕并未醒过来,队伍在一个时辰前便已经出发,无瑕安静的躺在马车内一动未动,他的身子很烫,因无法发汗,所以双颊烧得通红,整个人浑浑噩噩,情形十分不好。
“他的身体究竟怎样了?昨夜为何会咳出那么多血?”白炎十分焦灼的将奚昊拉到了一旁,昨夜无瑕突然醒来,然后不停的咳嗽,他用手探时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在了自己的指间,怕无瑕发觉,才坚决制止了众人的靠近,也没敢让无瑕看见那满手的血迹。
“他现在身子太虚,这队伍中带的药材多为伤药,于他的病起不到什么作用,于大夫做的药丸也是一样,白炎,无瑕这病需要的药材都非同一般,唯今之计,咱们只有尽快到达建州再做打算。”
“建州虽然是个大城,但珍稀药材只怕也是难寻,可有什么特别的寻常难以得到的药物,你先说一说,实在不行我让人先去别处找。”
奚昊低头沉凝了一下,竟果真有了为难之色。
“怎么?的确有那种药材?”
“当初我在相思谷曾经见到过,那药名唤幽冥,花期为十年,每次一株就开一朵,且五日便落,我曾问过缠绵,缠绵说那花三年前才开过,所以……”
“很难找吗?你那若水小岛呢?”
“小岛上的确有,可也过了花期,因为那花本身有毒,寻常人也根本用不上,我便没有制备,无瑕体内的灵姝已经融合,灵姝本身有毒性,而幽冥便是克其毒性的。”
“那你当初为何没说?幽冥花期已过,你为何还是让无瑕服用了灵姝?”白炎突然间有了怒意,他知道奚昊如此做必定有其道理,可无瑕现在命悬一线,纵然知道不该,他还是将气撒在了奚昊身上。奚昊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噙着泪道:“灵姝的毒性我本可以用银针疏散的,可是,无瑕突然离开,我……”
白炎看他落泪,心头愧疚,伸手将他拉入怀中轻轻的拍了拍,歉然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知道自己不对,可是,我真的好害怕,我怕哪一天无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肩头的压力有多重,但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白炎,我们都在你的身边。”缠绵从后握住了白炎的肩头,将他与奚昊一拉,故意道:“我家的夫君,我自己抱,我跟明威刚才做了个东西,你去看看吧。”
白炎伸手拭去了奚昊眼角的泪水,然后返身朝着明威而去,到了跟前,才见竟是一把精致的椅子,以树枝藤曼做成,与一般椅子不一样之处,便是那椅背处的两根背带。
“秦篪说,再往前便连马都不能骑了,那马车也派不上用场了,所以我跟缠绵做了这个,后面的路便用它来背着无瑕走。”
白炎眼眶一热,走到那椅子跟前蹲下了身去,抚着那丝丝紧扣的藤蔓,心中涌起了暖意:“还是你们想得周到,我代无瑕谢谢你们。”
“不用道谢,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无瑕真正需要的是你的支撑与支持,小侯爷,就因为无瑕现在的情形不容乐观,所以你才更要撑下去,无论怎样,都不要失去当初的那份乐观与韧劲,这样无瑕才会有毅力跟我们一起撑到最后。”
“我知道了。”白炎微笑着起身看向了明威,然后将手一伸,道:“明威,能在这见到你,我心里很高兴!我知道你对无瑕的感情,也尊重你的这份执着,无论怎样,我都要谢谢你!”
明威没有说话,只伸手与白炎紧紧一扣,露出了放心的笑意。
一直以来,他都怕白炎会芥蒂他对无瑕的感情,他知道无瑕爱的不是他,可朝夕相处终究有所不便,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如此大度的容忍自己的爱人身旁还跟着别人,可无瑕对他说了那番话,如今白炎也对他说了同样的话,突然之间,他的心中便豁达了。
真心爱一个人不一定便要占有他的一切,只要自己的双眼能看到他的幸福,感受到他的快乐,其实就可以了,自己也没有必要自艾自怨,活得痛苦不堪,天地如此之宽,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友情,都是很值得去珍惜的东西。
“小侯爷,公子醒了,问你在做什么。”弦伊在那头一唤,白炎拔腿便往了马车那头而去。
无瑕已经醒来,因浑身滚烫,所以精神很差,整个人显得倦怠之极,见白炎掀帘入了马车,他将身子一撑,靠在了车壁上,轻声道:“什么时辰了?是否要到寒山岭了?到了那里马车便不能再行,让弦伊准备一下,咱们好下车。”
“你别急,下午才会到那里,前面的将士们早就已经过去了,如今这后面的都是咱们自己人,缓一点没关系。”白炎心疼的拭了拭无瑕的脸颊,感受着那种火热的温度,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么多人都在平湖滩等着的,九原战事也不知怎样了,咱们在这里什么消息都得不到,自然不能因为无瑕一人而耽误了大家的行程。”话虽如此,无瑕还是感到了力不从心,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就算奚昊在,没有药物也是于事无补,他想要强行支撑,可根本做不到。
“早上做有热粥,弦伊细心,用水囊兜起沤在你身边的,喏,在这里,你身子发烫,竟还热着的,赶紧喝了。”白炎故作轻松的将水囊的盖子抵开,坐到无瑕身边将他搂住,然后将水囊塞在了他的手中。
“等到了平湖滩上了船,你就能好好休息了,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身子好的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你。奚昊说了,你现在发热不过是受了寒气,这里六月天竟还下着大雪,你身子虚寒所以兜不住,待离了这里,回了建州,天气暖和了,你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好。”明知道那话是骗自己的,无瑕却依然笑着应着,不让自己显露出丝毫的怀疑之色,将心中苦涩如手中的热粥一般拼命咽下。
“喝完了你就躺着,奚昊过会子就会来给你扎针了,我知道会很疼,可是你一定要忍着,不许使了小性子,拗了脾气,听到了吗。”
“嗯。”无瑕温顺的应着,喝了几口之后将水囊一推,道:“饱了,我躺着,去叫了奚昊过来吧。”
“好。”白炎将他的身子放平,然后细细的整理了厚绒,将他盖好,才返身出了马车去。
“白炎——”队伍在歇息片刻之后已经出发,缠绵见白炎出了马车,于远处对着他轻轻一招手,白炎见状跳下马车飞身上了乌骓,打马向前,奔到了缠绵与奚昊身边。
“何事?无瑕吃了东西,说让奚昊去扎针。”
“先别忙,方才我跟奚昊说起了那幽冥花,因为花期难遇,奚昊也不曾制备有成品,所以很是为难,可是有一个地方一定会有。”
“何处?”听缠绵说得如此笃定,白炎心头大喜,声音也不禁扬了几分。
“普天之下,各种奇珍异宝汇聚之处,你说,是什么地方。”缠绵那话让白炎双眼一亮,脱口而出道:“皇宫!对啊,宫里连年都有各种珍宝进贡,极有可能会有这个。”他想了一下,也认为大有可能,眉目间禁不住有了喜悦之色,抬头去看了一下行进的队伍,然后立身高呼道:“大家都加把劲儿,争取今日便翻过寒山岭,两日之内到达平湖滩。”
众人皆知他心急公子的病情,是以齐声回道:“是!”
白炎有了劲头,那一干人众也随即精神抖擞起来,一直以来,白炎都是用这样一股不服输不后退的韧性感染着身边所有的人,大家在他的凝聚之下团结奋进,敢打敢拼,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完成了许多常人看来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的身上有着一种奇怪的感染力,会让跟随着他的人沸腾了热血,燃烧自己的生命。
大粒的雨点铺天盖地席卷而下,雨中的云城显得十分宁静,整个皇宫也安静异常。
一个身穿军服的士兵从宫墙的那头疾奔而入,手中托着一物,看似如军情奏折,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的长廊之中,竟生生的透出了一种荒凉。
正德殿外只站着几人,小六子隔一会便向殿内望一会儿,本来闷热的天气因这场大雨而透出了清凉,他怕皇上贪图凉意而忽略了身子,所以时时注意着轻声提醒几句。
“报——启禀皇上,京将军八百里加急上奏军情,请皇上过目。”那士兵刚刚跪下,便听得殿内传来了脚步声,然后一道明黄的身影到了眼前。
郑澈轩默不作声的将军情拿起,扯去用以包裹的油布,展了开来。
郑韩两国边境屡起战端,前不久韩国五万大军踏过边界戮杀了郑国百姓两万余人,血洗了三个小镇,京天受命前往驱逐,战况一直都很稳定,不知为何突然要八百里加急令人送来军情。
眉头渐渐深锁,郑澈轩看完那军情之后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刘劭康竟要派兵.运送粮草前去支援入侵大晋的赫博多军队,当初为了夺取藏宝图一事,他与那孟白炎也结下了仇怨,如今孟白炎人在九原,他此举必定是针对此人无疑,然而,无瑕此刻也在那里,以他对孟白炎的感情,必定倾其全力相助于他。
云岚曾来信说无瑕的身子已经十分不济,若是韩军入晋,他岂不是也要卷入其中……
“皇上,要不要奴才去将傅大人叫来。”察言观色,小六子知道那军情之中必有蹊跷,他不敢多问,只躬身轻声请道。
郑澈轩将那军情握在手中,慢慢踱到了石栏前,看着茫茫雨幕轻吸了一口气,道:“朕,得想个办法与大晋交好,派兵前去增援云岚,助大晋退敌。”
“皇上?”不由得小六子不诧异,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人对大晋的小侯爷有着怎样刻骨铭心的厌恶,如今大晋正在与赫博多打仗,他却为何突然想要帮助大晋了呢?
“如此简单的事情,还能难得倒皇兄吗。”一声脆生生的女声突然从转角处传来,随即一道婀娜的身影跃入了众人的视线,郑婼歆面带笑意缓缓走向了郑澈轩:“自古两国交好,联姻是为上策。”
“朕说过,孟白炎爱的不是你,朕不会让你自毁一生嫁给他,所以,不要再在朕面前提起此事。”
“谁说……我要嫁给他。”
郑婼歆的话令郑澈轩有了一丝诧异,他锁了眉头看向了郑婼歆,不解的问道:“那么,你所要嫁的是?”
微扬的唇角透出了一丝诡异,郑婼歆以一种轻不可闻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晋文帝,李宗治!”